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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有观赏意味的作品必然是静与动的结合。静得过分,那就会沉闷、压抑甚至产生一种莫明的消沉,如今的时代没有多少观众会喜欢这类节目。如果全场火爆,令人目不暇接,那种过分的躁动,会产生一种令一部分年轻人喜爱的类似摇滚乐的效果,但中年人、老年人准会觉得闹心,产生烦躁的心情。而一动一静、一张一弛,则是我当时追求的节奏。动与静的规律就是节奏,快与慢的安排也是节奏。这种节奏不应当是整齐划一的切割,而是看似随意实则有控制的起伏。

  播音时的断句,初念稿子的新手,往往不敢大幅度的停顿。因为他做不到词断意不断,他即使机械的停顿,也使这空隙了无生趣。其实,停顿类似着墨留自,那空隙,那留白,是语言的无声部分,是感情表述后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回味部分,令听顺味过去,有一个接受上一句信息包括情感信息的回旋,并追寻了一句言语的去向,使受众感到的是连绵不断的意境。

  主持人在场上如果滔滔不断,怕串场词与形体动作的间隔,那并不是流畅,反而会感到绷得太紧,让人无法松下心来静观。有意识的间隔、停顿,犹如朗读的断句,不是忘词,不是冷场,而是在静中把观众的悬念带入下一节的发展中。

  我和杨澜在主持时,并不是一开始就默契,也不是一开始就协调的。

  杨澜思路敏捷,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轮到我,就缓下她刚才的节奏,细说端详;再轮到她又扬起基调,这样有快攻,有稳守,形成了互补。

  也可能她嫌我拖沓,我嫌她急躁,但我们都是有着修养的人,我们从没有一丝一毫指责过对方。我们的合作有宽容亦有谅解。她和我一样明白,我们就像双打运动员,任何一人的失手,都使我们共同失败,因此,我们谁都不希望合作者失误。

  这是我们合作成功的基础。我听说过有的合作者,希望自己拔尖,因此把合作方的明显的不足或失误当成自己的表现机会。这种合作是不会长久,也不可能和谐的。

  幸好,我们的合作过程始终都在努力使对方发挥到位,谁也不挤兑谁,好了是双方的,不好也是双方的。

  §串词的创作

  从一开始,我就认识到场上的气氛与主持节奏的风格,都不过是外部形态。当然这个外部形态如何,也决定了观众的喜爱程度,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内容。

  在当今高欣赏层次的观众中,大部分人会有这样的认识,一个专栏必须体现三性,即知识性、欣赏性、趣味性,其中文化水准越高的人越喜爱知识性这一要素,知识本身就给人以美的享受,以无穷的魁力和吸引力。

  《正大》的许多节目已经事先从境外录好,我们已无法加以任何改变,它给我们主持留下的空间主要是串场词。

  我们意识到这串场同才是我们创作的小小天地、首先,我们认识到串场词必须真实,尽量准确,同时要最大限度地为它输人信息。

  真实,就是指的我们在场上所要体现的感情要真挚、真情实意,所叙述的事例与感受不能有编造,一定是自己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对任何一种所阐述的事情,要有自己真正的好恶尺度。对这一点,由于我们双方在许多认识上的差异不强求统一,可以保持各自的认识,但这种差异也不是故意制造的,确实是各自的真正认识。

  基于这样的要求,别人就很难为我们写串场词了,我和杨澜又有文字能力,为什么不自已创作呢。于是,三年来,我们为创作串场词费了最大的心力。

  在串场词中,体现了我们各自的性格,不同的经历,体现了我们是热爱民族传统文化与了解世界文化潮流的文化人,这是我们的追求,我认为当今主持人的竟争,主要是文化上的竞争。而文化并不仅仅等同于读书多少。多读书是好事,但如果没有悟性,不能融汇贯通,那仍然不能成为一名优秀主持人。

  我和杨澜共创作串场词134集。我们将在合作的书中,较详尽地介绍我们的创作过程,这里我仅举几个例子,藉以说明,我们曾经为主持好节目而下的功夫。

  每当我拿起这沉甸甸的一套串场词,就会想到为这些内容所进行的挖空心思的努力。每一段小故事,本来都可以铺陈为一篇岁月的回忆,但为了串场就大材小用,串场词中,有我们各自温馨的回忆;有我们双方角色的把握;有对自己、对合作者小小的玩笑,有自嘲,但决不嘲笑他人;有对各个地方的了解后在限定的时间中简要的介绍;有来自报端的内容引发我们的感慨议论。

  但我们尽量体现时代的精神,这是主持人的职责所在:尽量贯穿文化的底蕴,虽然引经据典,但决不能累人,累观众。

  在我们开始合作主持《正大》时,为了活跃场上气氛,也为显示我们今后合作的格局,曾想了一个晚上,出了这么一个点子。

  赵:(手拿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绿颜色的圆圈,记得这个小道具还是杨澜自己做的)杨澜,请你当着朋友们的面,说说看,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杨:这也算一张画吗?我知道了,您画了一个西瓜,可太简单了。

  赵:不对,再猜猜。

  杨:不是西瓜,那是小一号的瓜,绿皮香瓜。

  赵:你思路再放开一点。

  杨:是鸡蛋,是鸭蛋,鸭蛋有点绿。

  赵:为什么想得那么复杂。

  杨:哦,这不过就是一个绿圆圈。

  赵:不能算对。

  杨:那我可猜不出来了,您自己告诉大家吧。

  赵:我手上拿的是一张画了一个绿圈的纸。(众笑,杨也笑)

  杨:观众朋友,这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玩笑_我们大家对一个事物,往往凭自己的经验与想象去解释、回答,其实应该多换几个角度试着破解与思考。

  赵:我们的节目当中,往往会出现许多问题。刚才这个小玩笑,实际上还是有用意的,希望大家对所有问题,轻轻松松地思考,然后可以从各个方面来回答。我们的问题,往往从您没有想过的,忽略的角度来回答反而是正确的。

  这是对观众善意的提示。文艺题材有时就是需要复杂的表述,如果简单地提醒大家,就失去了趣味性。

  可是,我们为了想出前面的点子,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当我们变换了多个方式,终于想到“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句成语时,这个点子随之出现。我不想表示,这个点子是如何的高超,也许朋友们会有更好的主意。但我们觉得,哪怕为了场上气氛能稍稍活跃一点点,我们也愿尽心竭力。

  我们一生经历的故事,您可能会觉得很多很多。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并不多。真正有点趣味,能拿到大庭广众的故事则更少。为了《正大》的串场,我竭尽全力去回想、搜寻。在主持134集的过程中,不过才有一二十个故事。活了那么多年才有那么几个故事,读者诸君若不信,您试试看,听到的不算,只说有关您自己的。下面两段串场词就以我的真实经历写出的。

  第一个例子,是第85期。

  杨:观众朋友们好,非常高兴能与您共度这个愉快的周末。(众掌声)

  赵:杨澜,我倒要请问你,你的周末是怎么过的?

  杨:今天上午睡了大半天觉。

  赵:莫让年华付水流,别老睡觉,做点户外活动也有利健康。你喜欢钓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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