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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在同驻武汉的西方新闻记者的接触中,当然英语也起了辅助作用。这些记者中,有人已是左派,正为中国革命服务,如普罗梅夫妇;也有人有左的思想或背景。还有人对中国革命持同情或公正态度——至少不做本国外交官的应声虫或者同那些被称为“上海脑袋”的顽固派外侨一鼻孔出气。他们中间有些人后来经过事实的教育,改变了看法——他们曾经听到不少关于“赤色汉口”的传闻(一些陈腐的、骇人听闻的反共谣言,如市面混乱、“共产共妻”、“裸体游行”等等),但到了汉口一看满不是那么回事。在各种类型的记者中,许多人成了宋庆龄的朋友。

  安娜·路易斯一斯特朗是左派,是专向外国报道中国的,当时正第二次到中国来采访。宋庆龄打电报到上海,正式邀请她来汉口。她的报道在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还有苏联发表。她后来出版的《千千万万中国人:1927—1935年中国的革命斗争)一书是宝贵的史料。

  ①《纯正的心灵——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一生》,第141页。

  “北美报联”的文森特·希恩是受宋庆龄影响的同情者。他的《个人的经历》一书留下了有长远价值的生动纪录。英国《曼彻斯特卫报》的阿瑟·兰瑟姆是一位公正的记者,在10年前曾亲眼目睹苏联十月革命,所以他可以把那次革命同中国现时的革命比较,看到它们的共同点,也看到它们的差别。这些差别使中国国内外许多外国人关于武汉“共产化”的叫嚷显得可笑。合众社的兰德尔·古尔德后来出版了一本关于中国的回忆录。《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威廉·亨利·张伯伦当时也在武汉并且是抱支持态度的,虽然后来他成了一个给人乱戴“红帽子”的人。

  ①初版1934年,最后一版1969年。
  ②《中国在阳光中》(英文)。
  ③《中国之谜》,戴维·劳合乔治序(英文)。

  在武汉还有一位有声有色的人物,那就是挪威作家诺达尔·格里格。他是共产党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成了民族英雄,因为他保全了国家的黄金储备。免遭纳粹掠夺;后来,他从英国驾机空袭纳粹占领下的欧洲大陆,在一次飞行中被击落殉难。在宋庆龄故居的书室中至今还保存着一本他写的关于海的小说《船继续航行》,上面有他1928年1月9日在奥斯陆写的一句满含深情的话:“有一册很久很久以前已经遗失了,大概在寄往汉口的途中,所以这艘船这样晚才航行到你那儿!”

  ①格里格这本小说的英文版1927年在纽约出版。

  陈思兰写道,“诺达尔是中国国民革命的一位真诚热心的支持者。他觉得,世界的进步系于中国国民革命的成功。”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观点——当时全世界革命者及他们的同情者都持有这种看法。

  ①陈思兰书,第71页。
  ②格雷厄姆·格林在他的文艺性回忆录《逃避的道路》(企鹅丛书)(英文,1981年)中赞颂了他的朋友格里格,见该书第18—22页。

  她记得,在宋庆龄寓所,格里格曾朗诵他献给鲍罗廷的剧本《巴拉巴斯》。巴拉巴斯是一个人的名字,同耶稣一起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圣经》称他是一个“小偷”,但其他一些作者把他描述为反对罗马统治巴勒斯坦的叛逆者。剧本的寓意是说明基督教教义的革命根源。这一点对庆龄可能很有吸引力,因为她是从基督教教义这个根子上发展到革命的。

  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成功之后,发生了一连串连锁反应。在德国,德皇被推翻后,接着发生共产党领导的斯巴达克起义。在德国南部的巴伐利亚州和匈牙利,苏维埃政府实际已经建立。在意大利,很多企业为罢工工人所接管,革命眼看即将爆发。但在所有这些地方,后来所出现的是失败和血腥镇压。就是在这个时候,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反动势力最穷凶极恶和彰明昭着的表现形式的法西斯主义开始抬头。

  但在这同一战后时期,亚洲却处于反帝觉醒和革命的进程之中,其典型表现就是中国的五四运动。因此,列宁在共产国际第二次大会上指出,那个幅员辽阔、人口占世界一半的亚洲将是下一个发生革命的伟大场所。这些革命的性质将是民族的、反封建的,还不是社会主义的或工人阶级的,但是它们的最优秀领袖如孙中山都是品格高尚、不屈不挠、在社会问题上思想开明的。正是出于列宁的敦促,共产党人参加和支援这些革命运动,斗争在最前列,组织工农为民族的和阶级的目标而奋斗。世界革命在西方被阻止,但在东方将起来。世界帝国主义链条将在其最薄弱环节——广大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被突破。

  1925—1927年中国发生的事件看起来有力地证实了这种看法。因此,在全世界、在各个方面,都对广州和武汉正在发生的事情产生巨大的兴趣。因此,各国反动派都叫嚣要对中国进行干涉。也因此,在各帝国主义国家出现了“不许干涉中国!”的示威运动。也因此,全武汉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革命者——寻求希望和团结。

  全国工会会议在武汉举行时,有许多外国兄弟组织的代表团参加。参加者中包括汤姆·曼这样的英国工人运动前辈,还有美国共产党的厄尔·布劳德等人。在文化领域,在那些革命精神高涨而形势十分危急的日子里,武汉观众却看到了许多外国艺术家的演出,其中有著名美国舞蹈激进革新家伊莎多拉·邓肯创建、当时设于莫斯科的艺术团。

  但是,随着令人兴奋的胜利,乌云正在笼罩上来。

  武汉出发的北伐军仍在取得胜利,但其精锐部队(包括那些革命思想最昂扬、有共产党人参加的部队)在前方伤亡很大。越来越多的恶兆显示,后方有些将军正明目张胆地想要重复蒋介石那样的叛变。

  5月19和21日,在农民运动最为高涨、有些地方已从地主手里夺取了政权的湖南省,当地国民党军团长许克祥用上海“四·一二”屠杀同样的手段把农民运动镇压下去。

  ①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在《千千万万中国人》一书中有令人难忘的描述,见该书《反动派统治下的“赤色”湖南》、《永丰的革命》、《革命的片断》等。

  由于同样的阶级根源,在“有名的国民党左派”高级政坛人物(包括汪精卫)中,机会主义正在增长。这些人一方面被对方的军事优势所吓倒——用鲍罗廷所作的生动比喻——就像兔子遇到了蟒蛇。另一方面,他们更怕工农群众。作为他们的主要支柱的工农群众正在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力量,并要求把他们在那些漂亮言辞中许诺的改善措施兑现。看来已经临近的革命胜利果实应该归谁?这就是矛盾冲突的核心——这种矛盾冲突存在于南京的蒋介石和武汉的汪精卫之间,也存在于蒋介石、汪精卫和人民群众之间。

  在武汉的领导人中间,只有极少数在危险的漩涡中毫不动摇,决不违反自己所持的原则和贫苦人民的期望——宋庆龄是其中之一。“左派国民党中唯一的男子汉”。这是鲍罗廷对她的赞誉。虽然带一点大男子主义的色彩。在那里的所有革命的国民党人中,现在只剩下两位妇女了——周恩来这样谈到她和何香凝。当然并不止她们,而是还有其他人,主要的有邓演达,军队政工首长;在当时的文职官员中还有活泼的陈友仁。但是他们的队伍正在缩小。大多数人开始诬蔑整个工农运动是“外国(指苏联)制造出来”的、群众运动“太过分了,把许多爱国和反帝分子都吓退了”。

  到了6月,武汉的反动浪潮高涨,工人纠察队被解除武装。(工人纠察队起源于伟大的省港大罢工,此后在国民党左派的首都广州和武汉一直是一支很大的力量。)最后,7月间,以汪精卫为首的武汉国民党宣布“分共”及遣返俄国顾问。他们像早些时候蒋介石所做的那样,彻底背叛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并进行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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