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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她奋不顾身地冲到女师大的门口,使劲地敲打大门,一边喊:“光天化日之下,施展暴虐,围打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简直是屠夫!民贼!开门,开门呀!”

  由于极度愤慨,她一阵昏厥,竟然晕倒在大门口!

  当她醒过来时,她发现许多被打伤的学生,正在被流氓拖出去。

  突然,有人喊叫起来:

  “死人了!死人了!”

  原来,校门口躺着一个少女,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这时几位围观的群众赶快把她抬起来,嚷着送医院,很快抬走了。

  评梅目睹这样的事情,她义愤填膺,一个人跑到了教育部,找到了教育部的负责人吴能。

  “吴先生,”她说,“你家里有姊妹吗?”

  吴能看到她脸上流露出一股怒气,两道弯弯的眉毛颦蹙着,更有一种令人敬慕的高雅的风韵,他摸不准评梅是干什么的。

  “有的,有的。”他赶忙说。

  “如果你家的姊妹,也遭此毒手,受此毒打,吴先生作何感想!”

  吴能早已知道此事,他正要说什么,评梅止住了他。“如果吴先生还有恻隐之心,善良之动机,就请教育部负责将女高师的同学送进医院,治好病体!”

  “好!好!”在评梅的面前,吴能好像觉得她有一种威慑无比的力量使他屈服。

  这就样,女高师的所有受伤同学都被送到医院治疗。

  评梅忙完了,回到家里,已经快夜里十点钟了。

  她看看书桌上的君宇遗像,想想这些天来女师大的学潮斗争,更加理解了君宇以前所做的事业。她心头一酸,喊了声:“宇哥——”便趴在桌上,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她想起今天的惨剧,于是,展纸握笔,挥毫写下了《女师大惨剧的经过》几个字的大标题,给《妇女周刊》写第二篇揭露女师大风潮真相的文章。

  写完以后,她看了看,又改写了第一段:

  “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这幕惨剧,而我们贵国的教育确实整顿得肃清了!真不知这位‘名邦大学,负笈分驰’的章教长,效法哪一名邦,步尘哪一大学,使教育而武装?”

  写完以后,她准备明天发表。蓦地,她又发现桌上有一封信,是庐隐从上海寄来的,她拆开一看,是庐隐向她介绍自己的工作生活情况,还有,她和郭梦良已在上海一品香旅社,举行过了婚礼,并请评梅不要责怪她。

  评梅怎么会责怪她呢?庐隐是大胆的,热烈的,奔放的,她自由、勇敢,而自己呢?评梅觉得,自己太脆弱,太犹豫,太愚昧,既害了君宇又害了自己!

  落得一腔悲痛,满腹悔恨,抱恨千古!

  她给庐隐写完了回信,又打开抽屉里的日记本,翻出了那片红叶,她呆呆地看着,想着,写下了如下的话:

  “君宇,你生前没有得到的,我将使你死后获得,你我都是信仰爱情专一,有永久性的青年,我愿在一个杯里沉醉,在一个梦里不醒!

  君宇,你想不到,在你死后,我,一个柔弱的少女,是怎样寻觅你遗下的足痕,去追随你走过的路!

  这就是我追求到的真实的生命!”

  又一个礼拜天,天下大雪,地冻天寒,她来到了陶然亭畔,她不想让她的君宇一个人呆在外面受冷挨冻,她要去陪伴着他!

  坟地里,没有一个人来过,没有一个脚印,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身穿黑旗袍,围着白围巾的她,来到这旷野荒郊,凭吊她死去的情人。

  “宇哥,宇哥,我来看你来了!”

  宇哥,我和一切冷酷残忍的恶人一样,是我害了你!我知道,我的千行热泪,也抵不上你的一滴血!

  在这冰雪弥漫、数九严寒的日子里,我将天天来到你的墓前,深深地忏悔!

  宇哥,我知道你冷,你寂寞,我来温暖你,我来陪伴你了!

  宇哥,我要和你说笑,我和你拥抱,我和你相依相偎,我和你长久亲吻,我和你一起度过我们生前不曾度过的甜美生活!

  雪停了,风住了。

  她仍然不想走。

  她蹲下身子,在铺满厚雪的碑前供石上,用手指写下了三个大字——

  我来了!

  然后,她慢慢站起来,把一束娇艳怒放的红梅,放在墓前的三个大字上,缓缓地离开了。1926年3月18日,震惊中外的“三·一八”惨案发生了。

  这天,请愿的学生、群众,举行了游行示威,他们一路高喊口号,唱着国民革命歌,向当局段祺瑞政府请愿。

  前面的队伍,从西四进入执政府门前,后半截的队伍还在东四牌楼北面,就听见前头忽然枪声大作,随之,前面一群人一批一批地倒下了!

  刘和珍,陆晶清(小鹿),杨德群,她们都是在前头队伍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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