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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18日、20日,上述两个命令分别发出。各部接到命令,部队分散,机动灵活,利用有利地形,穿插自如,使冈村宁次合围消灭八路军部分主力于古长城脚下的阴谋破了产。而日军自己的部队反而疲惫不堪,纷纷扑空,那些士兵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长城脚下的坡地。

  接着,日军进行了第二步计划。从8月23日开始,出动7万多兵力,向平西及北岳地区四面八方全面进攻,用的仍然是分进合击、“铁壁合围”结合清剿的战术。聂荣臻8月23日在娘子神发布命令:要求各分区主力按地区适当分散(基本上以营为单位),适时转移和隐蔽,极力避免与敌决战,以保存有生力量。另以主力一部配合地方武装开展广泛的游击战,在敌人周围,积极组织阻击、伏击,随时随地一有机会就袭扰敌人。破击敌人的交通供应线,打击其运输供应部队,迟滞消耗敌人,掩护机关和部队转移。这一阶段到8月28日,日军仍然找不到八路军主力,反而被游击战搞得精疲力竭,惊恐不安,只能向老百姓发泄兽性,到处搞“三光政策”。

  8月29日起,恼羞成怒的冈村大将孤注一掷,使出了杀手锏:以重兵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区域,以阜平为中心,从四面八方铁桶般团团围住,利用伪军、汉奸和密探将“聂总部”可能突围的每一条大道和小路都查明、堵死,然后步步为营,分进合击,在每一条山沟里采取纵队行进,纵队下又分横队行进的办法,逐渐缩小包围圈,企图将聂荣臻和他的指挥机关一网打荆这一行动是这次“铁壁合围”战的核心。

  日军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聂荣臻和晋察冀党政军首脑机关全部陷入了重围。

  反“扫荡”一开始,聂荣臻没有离开中心区,只是在8月23日命一分区的一团,调来掩护军区指挥机关,这一方面是指挥全局的需要,一方面也是为了吸引日军,好让军区的主力和各分区部队跳到外线。直到8月底,当日军把主要兵力指向中心区的时候,他才率领军区机关由娘子神向阜平方向转移,准备突围。

  8月27日,军区突围队伍到达阜平的马驹石,没有发现敌情,就在村子内外宿营。聂荣臻在村子东北角一间屋里与唐延杰等人看着作战地图,研究敌情和突围路线,突然传来敌机的声音。侦察科长罗文坊急喊一声:“司令员!敌机要轰炸了,快到外面去隐蔽!”聂荣臻立即跑到屋外的小树林里,卧倒在一个土坎边。天空中,4架日本飞机轮番着俯冲轰炸,弹片在聂荣臻上空横飞,炸起的瓦片、泥土落满他的全身。

  敌机飞走了。聂荣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了解伤亡情况。这一次空袭,军区机关突围队伍被炸死5个人,炸伤6个人。司令部副官长刘显宜负了重伤,两块弹片分别打入他的脊椎和肺部,引起肺内大量出血。聂荣臻闻讯赶去看望时,他仍然躺在弹坑里,胸前的军衣都被鲜血浸透了,医务人员正在抢救、包扎。聂荣臻指示卫生部长游胜华,要想尽一切办法抢救副官长。“我们现在不能走。摸不清敌情,乱走更危险。”聂荣臻对唐延杰说。他俩商量后,决定在马驹石附近先隐蔽起来。作战科的唐永健在马驹石附近一条窄窄的河沟里,找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将地图钉在席子上,搞了个简易的野战作战室,聂荣臻一看,还挺满意:“嗯,咱们就注在这儿吧。”

  此时,冈村宁次搞了许多诸如伪装撤退、空投假命令的鬼把戏,说日军己从东西两面急进,即要向阜平奇袭,并故意将位于阜平以南的兵力分开一部分,开个口子,企图制造种种错觉,迷惑聂荣臻,使其自投罗网,聚而歼之。聂荣臻计划南渡沙河,跳到敌人包围圈的外面。在马驹石的河沟里住了3天之后,于8月31日夜率队涉过沙河。刚过了河,却意外地遇上被沙河以南的日军逼回的晋察冀分局和北岳区党委机关的突围队伍,才知道日军在那一线也设置了包围圈。聂荣臻决定再度折回沙河北。队伍刚刚到达沙河北的雷堡村,又碰上转移到这里的边区政府机关。就这样,原本计划分散行动的边区党政军首脑机关,又都聚到一起来了。光是军区机关突围,就已经不容易,现在又加上党政机关,形成了这么一支庞大的突围队伍,在日军眼皮底下,目标太大,行动迟缓,打又打不得,走又走不成,情况就格外严峻了。雷堡村的里里外外,气氛异常紧张,人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聂荣臻的身上。聂荣臻此时格外沉着冷静。怎么办?怎么把这上万名大部为非武装的人员带出重围呢?他忽然想起了被他称之为“游击队之路”的上下古道,盘算着向那里转移,以便利用险要地形与敌周旋。

  一份向总部和延安报告危急情况的急电,从雷堡村发了出去。可是,未等聂荣臻得到回电,4架敌机就顺着沙河突然低空飞临雷堡村,俯冲投下一颗颗炸弹。军区通信营教导员当场牺牲,地方党政部门也有一些伤亡。好在时间不长,突然乌云密布,天色昏暗。日本飞机见暴雨将至,只好爬高,悻悻离去。

  两次挨炸,使聂荣臻警惕起来:敌人对我们的行踪为什么捕捉得这么准呢?忽然,他从司令部几部电台的电键声中,悟出了暴露目标的原因。聂荣臻想:“问题就可能出在这几部电台上。我们刚刚到一个地方,架起天线一叫,敌人根据交叉点(即无线电测向)就可以测定我们的位置。”想到这里,便立刻命令电台停止跟外界联系。

  黄昏前,聂荣臻想出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办法。他让侦察科长罗文坊带一个小分队和一部电台,到雷堡东边的台峪把电台架起来,仍用军区的呼号,不断和各方面联系。

  罗文坊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当晚就带着一支50多人的小分队出发了。突围队伍因弄不清周围敌情,不敢轻举妄动,当晚在雷堡村宿营。第二天,罗文坊在台峪用电台迷惑敌人成功了,日军的飞机开始轮番轰炸台峪,各路敌军也以进攻作战队形,分7路向台峪进逼。聂荣臻在日军距他仅隔一个山头的地方,在夜幕掩护下带领队伍穿插出去,一夜走了40公里路,到达了阜平西北方的丁家庄,在那儿休息吃饭。在丁家庄,奉命来保卫边区党政军首脑机关转移的一分区一团也赶到了。

  一团将士听说他们敬爱的聂司令员和边区党政军首脑机关遇险,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到聂荣臻身边。经过强行军,他们赶到了丁家庄,向聂荣臻报到。

  参谋长唐延杰的头都急得快炸裂了,聂荣臻则要冷静得多。他知道这种时候,指挥员的任何惊慌或急躁的表现,都将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当然,他的内心也不免有些紧张着急。他后来回忆说:“在那里我们打电话,敌人也在打电话。两下里只隔着一个山头。”“那一次我7天7夜没有合眼。”

  身经百战的聂荣臻,还是头一回面临如此险恶的斗争局面。此时,他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如何保护边区的党政军首脑机关,保护这许许多多忠于人民、坚决抗日的男女老少。他让一团采取加强保护的措施。一团政委陈海涵、副团长宋玉琳、团参谋长晨光立即将团部侦察连、特务连和炮兵连合编为一个营,与原先的3个营分别在前后左右保护突围队伍。正在军区养病的原一团团长陈正湘富有实战经验,协助唐延杰进行指挥。鉴于情况危急、任务特殊,他对一团下了死命令:“前卫不管碰到什么情况,什么敌人,坚决打,杀开一条血路!后卫不管碰到什么情况,什么敌人,坚决顶住,死也不能让敌人靠近突围队伍!”

  侦察员报告,日军从涞源、倒马关下来,正向聂荣臻带领的突围队伍扑来,军区司令部作战参谋也向宋玉琳证实了这个情况。宋玉琳当即命令红军时期就在一军团以作战勇敢著称而深受聂荣臻赞赏的一营营长李德才,带人跑步堵住北面之敌。所幸的是一营没有与敌人接触,使大部队的行动得以继续隐蔽行进。宋玉琳自己则寸步不离聂荣臻,护卫聂荣臻乘夜色转移。

  9月2日清晨,突围队伍进入一条狭长隐蔽的山沟,到达一个叫常家渠的小山村。这个村有二三十户人家,七八十日人。村民们以为是来了日军,都逃到山里去躲藏。直到中午时分,他们发现整个沟谷部住满了八路军和地方抗日干部,这才返回各家的小草房里,为子弟兵和党政干部们送水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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