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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艰难的历程(10)


  安边位于陕北的西部,与宁夏、绥远地区为邻,它北紧靠古长城,西近定边,是我西征军与陕北老根据地往来交通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安边城很小,城墙坚固,守敌国民党第八十六师高双成部约一个团,兵力充足;而我八十一师只有第二四二、第二四三团两个团(欠第二四一团),兵力仅千人左右,又缺攻坚火器。而且安边城四周都是沙漠,地势开阔,不能构筑工事。所以,安边虽小,却是一块“硬骨头”,非常难啃。红七十五师和我八十一师先后攻击两次均未攻克,后来,野战军指挥部根据实际情况改令我师“围城打援”。

  六月二十四日,国民党第八十六师高双成部驻陕北横山的一个团,奉命向西推进,企图解安边之围,以控制我军这条交通线。横山距安边不过二百多公里,按一般行军速度,四五天就可以赶到。但高双成部是一支地方杂牌部队,军事素质差;而且当时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魔爪已经伸向华北,危及了西北地区的安全,国民党军队中一些稍有爱国之心的官兵,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方针已感不满,对打内战也已厌烦,所以,这个团在途中磨蹭了近二十天,七月十三日才到了安边城外。

  敌援姗姗来迟,我师以逸待劳。战前,全师进行了充分的政治动员,提出了具体的战斗口号。我们对围城的连队提出:“勇敢坚定,不让敌人突围!”对打援的连队提出:“沉着应战,坚决把敌人打回去!”“坚守阵地,一枪消灭一个敌人!”各党支部、党小组也召开会议,保证发挥模范作用,带领群众完成战斗任务。经过战前动员,全师上下求战情绪十分迫切,都要争取战场立功。

  当时,安边城四周虽是一片沙漠,无法构筑工事,但从安边城北转向东南方向延伸的古长城,经过千百年的风沙侵蚀、掩埋之后,仍然依稀地露出一线古长城遗址,宛如一条长蛇般婉蜒起伏于沙漠之中,勉强可作为我们防御的依托。战斗发起前,文师长考虑到,如果让安边守敌突围,与援敌互相配合,我师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因此,他部署小部分兵力,并配置了几挺轻重机枪封锁安边城门,防止守敌突围,前后夹击我师;而以大部分兵力占据古长城一线,抗击来援之敌。

  高双成部开始发起攻击时,来势汹汹,从东往西进攻,企图一举冲垮我师防线,与安边守敌会合。他们先以猛烈的人力向我射击,接着,当官的驱赶着当兵的喊“冲”、喊“杀”向我阵地涌来。我师占领有利地形,敌军在沙漠中的行动完全暴露在我视线和射界之内。文年生师长平时老成持重,对人和气,很受战士们爱戴;打起仗来非常冷静、沉着,经常亲临第一线,灵活、果断地指挥,表现十分英勇。

  李宗贵政委是从连队锻炼成长的干部,平时练就一手好枪法,打仗时边指挥边参加战斗,经常接过警卫员手中的步枪,亲自消灭敌人的指挥官和机枪手等重要目标,很有一股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文师长、李政委、李参谋长和我一起都在阵地上指挥,适时提出一些鼓动口号,激励斗志。表面看来,敌人火力虽猛,喊“杀”声也大,但大都或疲惫厌战、或贪生怕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前进速度十分缓慢。当他们接近我阵地时,我军以突然而又猛烈的火力还击,他们马上掉头往后跑。就这样,我们从上午到傍晚,打退了援敌几次进攻,安边城内的敌人也不敢出城。晚上,援敌就悄悄地退回堆子梁去了。

  击退援敌之后,不几天,我接到西方野战军政治部主任刘晓来电,要我马上到定边野战军政治部去一趟。我催马赶到定边城。刘晓主任告诉我,我军攻克定边、盐池以后,在这一带宣传抗日救国,政治影响很大。西北民族委员会蒙族工作部部长高岗在绥远地区蒙族首领中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已取得成效。现在,蒙族首领派人来联络,要同我们结盟,联合抗日。这是一个很好的统战机会,今后,八十一师可能进入绥远地区,开展赤化工作,所以特地请我到定边,一起同蒙族代表结盟。

  蒙族同胞长年的游牧生活,使他们犹如那无边的草原,养成了坦荡、豪放的博大胸怀和不畏冰雪、不惧风暴的坚强性格。蒙族的结盟同汉族“拜把子”的性质类似,一旦结为兄弟,就要一生同甘共苦,真诚相助。这次结盟,我军方面有刘晓、高岗和我;蒙族同胞方面有蒙族首领的四名代表。

  结盟仪式是按蒙族风俗隆重举行的。首先每个人报出自己的生辰,然后按生辰年月排列,年长者为兄,年幼者为弟。当时一位蒙族同胞年纪最大,尊为大哥:我年纪最小,排行老七。仪式开始后,由我用铜脸盆端来一盆清水,送到大哥面前,大哥从长袍里掏出一块银元,轻轻地投入盆中,然后在铜盆中洗手。接着,从老二到老六依次洗手,但不再投入银元。最后轮到我洗完手,又端着铜盆到大门口,把那块银元捞上来,揣进怀里(银元归小弟所有),再把洗手的水泼到院墙上。大家都洗完手,表示身心洁净,永结同心。

  仪式毕,摆上酒宴,纵情痛饮同心酒。这次酒宴十分丰盛,不仅有牛羊肉,还有海参、鱼翅之类的海味佳肴。听说海参等高级海味是从马鸿逵部队中缴获的胜利品,我第一次尝到海参,感到特别鲜美。蒙族兄弟酒量之大确是惊人。我喝了几口白酒,脸就通红,而他们每人至少喝一斤多白酒,边喝边唱,手舞足蹈,似醉非醉,越唱兴致越高,显露出蒙胞豪放不骜的特殊性格。

  这次结盟是我西方野战军统战工作的成果。可惜不几天,我八十一师即奉调甜水堡待命,我未能继续与蒙族同胞联系。此后,戎马倥偬,天各一方。一九四八年九月,我们进军绥远、解放包头时,我也曾打听过这几位结盟的蒙族同胞的下落,但因事隔多年,名字也忘记了,无从查寻。

  七月下旬,我师奉命将围困安边的任务移交红二十八军,西进至甘肃、宁夏交界的甜水堡休整待命,准备迎接第二、四方面军会师。甜水堡顾名思义是该堡有甜水而闻名。黄土高原地区,许多地方山沟里流出来的水,看起来清澈晶莹,十分喜人,可是一喝,又苦又涩,还带有一股硝磺味,根本入不了口;勉强喝几口,过一会就拉肚子。所以当地老百性全靠挖水坑在雨季时积存点雨水、雪水吃用一年,真是滴水贵如油。部队驻扎这些地区,为了不与群众争水,经常要派公差到很远的山沟去找积水坑,舀点甜水回来做饭。现在进驻甜水堡,有了甜水,部队情绪特别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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