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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2)


  原来这些敌人是高坪区民团“清乡”回来的。他们走在山间小道上,有的把步枪当扁担用,枪管上枪托上挂满了抢来的鸡、鸭、鱼、肉;有的干脆大背枪,腾出两只手来拎着鸡、鸭或扛着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包袱,个个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他们见天快要下雨,正急忙赶路,对于我们的伏击,毫无觉察。

  当敌人进入我伏击圈时,王炳良大喊一声“打!”一阵步枪排射之后,战士们便跃出草丛,喊着“杀”声直向敌人猛扑下去,打得敌人措手不及。反动民团老团丁李桂生是高坪区有名的兵痞子,经常欺压老百姓,但“恶人兔子胆”,一听枪声转身就往路旁的梯田里跳,没料到跳进一丘种水稻的烂泥田,烂泥一下子陷到大腿,使劲拔腿也迈不开步,被我们一枪结果了性命。

  我乘战士们打死李桂生的时机,趁势领头高喊:“把枪丢下,让你们活命!”战士们也跟着喊了起来。这下团丁们象得了“大赦令”似地,把枪当扁担的团丁赶忙丢下枪和抢来的东西跑了;大背枪的团丁边跑边卸枪,慌里慌张怎么也难卸下来,有的被打死,有的顺着山边的小河沟没命往山下跑,河沟弯弯曲曲我们不好打,沟水又浅淹不死他,总算没有丧命。这次伏击战打死了三四个敌人,缴了好几支枪和一部分子弹。

  瓢泼大雨下来了,大家衣服单薄确有点冷,但是有了缴获,都忙于打扫战场,心里热乎乎的。有的还笑呵呵地说:“老天爷就是下刀子,我也得把战场打扫干净,一颗子弹都不能漏掉。”士气之高,实在令人高兴。

  六月初的一天,我们第二纵队第七大队第一、四中队正在浏阳县船仓乡一带山区活动。侦察员兴冲冲地跑来报告:端阳节中午,永和市商会和镇上的地主豪绅要大摆酒宴犒劳伪保安团。这确是歼敌的好时机。一中队长彭绍辉、党代表于定一、四中队长王炳良和我四个领导同志马上开会研究,决定联合行动,奔袭永和市,出敌不意,打它个措手不及。

  永和市是浏阳东乡的一个土特产集散市镇,离船仓乡仅十多华里。这里是个山间盆地,地势平坦,人口稠密,一条大溪河(此地盛产有名的“菊花石”,故又称“菊溪”)由北向南绕城西去,水陆交通方便,商贾云集,街道两旁商店林立,市场十分繁华。国民党伪保安团就驻扎在离闹市不远的菊溪小学内。我少年时常来此地卖柴,对地形、道路、民情非常熟悉。在研究作战方案时,我考虑到大白天突袭敌人可能遇到许多困难,便建议选择一条避开闹市、隐蔽接敌的道路。

  两个中队的干部研究后,都分头进行战斗准备。我按照红军的规矩,首先集合部队作战斗动员。那一天,我身穿一套黑色的粗布中山装,腰间的皮带上斜插着一支手枪,站在队伍的前面,显得格外振奋。由于平时我常同战士谈心,一起唱歌、做游戏,战士们对我既亲近又尊重,所以,我每次站到队前讲话,战士们都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今天,他们从我精神焕发的神采和闪烁着兴奋、激动的目光中,猜测着这次讲话不比寻常,可能会有什么好消息,注意力更加集中。

  我扫视了战士们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之后,便开始简要地诉说自“马日事变”以来,东乡的土豪劣绅组织民团、保安团残杀共产党员、革命群众和横行乡里的种种罪行,激起了战士们的阶级仇恨,燃起了复仇的怒火。接着,我话锋一转,告诉大家我们两个中队决定联合行动,奔袭永和市、歼灭伪保安团的战斗计划。话音刚落,战士们立即沸腾起来,个个磨拳擦掌,纷纷请求参战。我抓住这股高涨的情绪,请中队长王炳良布置具体的战斗任务。最后,我向大家提出要求:马上着手做好战前的充分准备,一听号令,立即行动。

  这一年的端阳节是阳历六月十一日。南方的初夏,气候瞬息万变。六月十日,永和市一带还是大雨滂沱,激起大溪河水暴涨,水深流急;第二天早饭后,却雨过天晴,蓝天如洗,给这次奔袭增添了几分喜气。我们一、四中队的红军战士们精神抖擞,从船仓乡山地轻装出发。当时两个中队不过六七十人、四五十条枪,人数不多,却很精悍。虽然我们队伍中有穿军装的,也有不少仍然穿着便衣的,乍一看,好似一群庄稼汉,但从我们那雄赳赳的行军步伐上,却能显示出红军队伍的威武来。

  我时而同王炳良一起走在队伍的前头,时而插在队伍的中间,边行军边作简短的鼓动:“同志们,消灭反动保安团,为死难的烈士报仇!”“沉住气,听指挥,这一仗一定打得好!”

  我们的队伍沿着梨树岭左侧的山沟隐蔽急进。近午时分,骄阳似火,晒得大地蒸发出一股股热气,显得格外闷热。战士们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但求战的热情使大家忘却了口渴,忘却了疲劳,一股劲快步向前。这时,在田间干活的农民早已提前歇晌回家过节,我们红军队伍如人无人之境,直插伪保安团的驻地——菊溪小学。

  菊溪小学原是东乡著名的学校,在大革命时期,师生们为了发展农民运动,积极齐展宣传工作,启发农民的阶级觉悟,同土豪劣绅进行斗争。“马日事变”后,白色恐怖笼罩着湖南城乡,革命的教师有的被抓,有的逃跑,连学校也被伪保安团霸占作为兵营,成为保安团寻欢作乐和关押拷打革命群众的场所。

  端阳节这一天,地主豪绅为了犒劳这伙看家护院的走卒,送去了鸡鸭鱼肉,让他们大嚼大喝一顿。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大白天会遭到红军的袭击,一个个忘乎所以,敞怀畅饮,吆五喝六,猜拳行令,喧嚣之声,溢于四野。除几个站岗的以外,大都喝得酩酊大醉。

  正在这时,我和王炳良率领第四中队,彭绍辉和于定一率领第一中队分成两路以隐蔽、轻捷的动作,缴下了哨兵的枪。接着,我就带头冲进保安团饮宴的厅堂,大喝一声:“不许动,谁敢乱动就打死谁!”一百多个团丁面对红军明晃晃的刺刀还莫明其妙,有的嘟吹着:“别……别开玩笑!”有一个家伙见势不妙,拔腿想跳窗逃跑,被一枪结果了性命。

  这一枪,把烂醉的团丁吓醒了。这伙团丁本来就是些流氓地痞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当他们看到站在面前的是真格“从天而降”的红军,而不是他们的同伙在“开玩笑”时,便象被捅乱了的马蜂窝,一哄而散,各自夺路逃命。我们马上开枪追击。这些家伙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打伤,剩下的都作鸟兽散,落荒而逃,仅十几分钟便结束了战斗,缴枪十余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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