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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九月十日,西南铁路建设总指挥部成立,统管成昆、川黔、贵昆(原称滇黔)三条铁路新建工程。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李井泉任总指挥,我、刘建章、郭维城、彭敏、张永励、熊宇忠任副总指挥。下设工地指挥部,统一领导参加施工的铁道兵部队和铁路职工、民工。我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郭维城任副司令员,刘建章任副政治委员,彭敏任总工程师。不久,国防部又任命我兼任铁道兵第一政治委员。

  周总理亲自部署,从各方面调集力量。九月起,铁道兵五个师二十五个团、一个铁路工程局十六个工程处、一个设计院,共三十多万人,一声令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陆续开到了工地,立刻形成了西南铁路建设大会战的局面。空前大好的形势,十五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形势。有如抗美援朝的形势,全国支援,中央亲自抓,抓得很紧。

  会战队伍正在集结过程中,毛主席就急切地询问我们:

  “人上去没有?有吃的、有穿的、有住的没有?”

  “人上了那么多,吃得上吃不上饭?”

  关怀备至之情,溢于言表。

  计委、经委,李富春、薄一波同志都亲自管,中央各部也都动员起来了。中央还成立了支援小组,由谷牧同志负责。

  军委大力支持,罗瑞卿总参谋长说:“全权交给你们,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在施工过程中,朱德、贺龙、余秋里、谷牧等同志还亲自到现场检查工作。

  西南地区各级负责人更不用说了。李井泉同志和西南三省的省委书记、省长都亲自去现场,专员、县长也去。李井泉同志很早就有决心,只要修铁路,什么都拿出来。贵州的周林同志也是如此。贵州不像四川那样富,比较穷,但是要啥给啥。

  西南修铁路,全国开绿灯。

  这三四个月,我行程几万里,见闻颇多,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一九六四年六月,我率领中国铁路代表团去莫斯科,出席在那里举行的铁路合作组织第九届铁道部长会议。出国去莫斯科以前,我就已知道要修西南铁路。从莫斯科回来,就到西昌,然后到北戴河开会、受命,再从北京回到成都,从成都沿川黔线而下,最后到达安顺。西南铁路建设总指挥部工地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在西南修铁路,我们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今天终于盼来了这样的大好形势。

  党中央和毛主席提出以攀枝花为中心建设三线的任务,经过七、八、九这三个月,一步比一步紧,一步比一步明确。我们对面临的困难以及解决困难、完成任务的方针和措施也正在一步比一步地明确起来。

  这次来安顺的路上,又和彭敏一道重点察看了川黔线(重庆到贵阳)沿线工程施工布置情况。在安顺,召开工地指挥部党员负责干部会议之后,又和彭敏一道到昆明,继续重点察看成昆线沿线的设计施工布置情况。

  深入实地,情况明,决心大。困难确实不小。修路队伍进入工地,首先遇到的就是自然条件方面的困难。在全国修路的自然特点,大体分为三种类型:华北、东北平原地带;西北沙漠地带缺水;西南山高水深。“山高水深”有着丰富的内涵。山有多少,又有多高?水有多少,又有多深?非身临其境者所能想象。越西地带,南边大渡河,北边金沙江,形势险要,历史上经过四次大规模的战争:第一次诸葛亮,第二次石达开,都失败了;第三次红军长征,胜利通过;最后一次是进军西南,解放了。这个地方山高水急,风雨云雾挽成一团,汽车爬不动,人有点坐飞机的味道,山水人田一般高。

  西南地区地形险恶,地质复杂,气候多变。云贵高原、乌蒙山区、大小凉山的地形很险恶。高山大河,狭谷急流,“鸟道难通,猴子无路”。人们说是“上有一线青天,下无立锥之地”。大河有乌江、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铁路要三十七跨龙川江,七跨安宁河,十三跨牛日河,都是要修大桥才能过去。过山要穿洞,成昆线就有三百零五公里隧道,上百公里桥梁。除去两头和中间一点平地,基本上是桥隧相连。

  地质更复杂。地质学家说是处在喜马拉雅运动范围的。山地崩塌以后又出现地震。溶洞暗河多得很。在水城,有些北方去的工人、战士说:“好个大西南,到处是高山,天天下大雨,吃水真困难。”水城无水,没水吃。好容易在水城碰上二十多公里的平地,可是到处是地下水,是软土路基,有九十多处病害工点。成昆线的“龙街粉砂”有五十多公里。这种砂子细得很,地质学家说既不能挖,也不能作填料,又不能打洞。此外,还有瓦斯岩爆,泥石流,地震区,元谋组,还有含盐、含硝、含硫酸根等侵蚀性岩层,应有尽有,称得上是一座“地质博览馆”。

  气候变化大。有的地方长年阴雨,云雾弥漫,梅花山一带就是这样。天天下雨,但没水吃,光水管就接了二百多公里。那地方只有一条可渡河。可渡河不可渡,安宁河不安宁。也有的地方“山上白雪皑皑,山腰细雨绵绵,山下烈日炎炎”。公路是从陡壁上凿开的,像栈道一样,上边高峰插云,下边是万丈深渊。这给设计、施工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二十世纪初,英国人想从上海修一条经过重庆、云南到缅甸的铁路,看了看,放弃了计划,说根本修不了。苏联专家看了后也说修不通。

  成昆铁路的困难,在中国铁路建筑史上确实是无先例的。这条路修通了,其他路就好修了。西南铁路能修好,全国铁路都能修。在这里修路的特点,就是要同山水作斗争,同自然作斗争。

  除了自然条件的困难之外,还有修路队伍本身的问题。队伍来自全国,思想、作风、技术等都不一样,比较复杂,有些干部、技术人员、战士、工人对修这三条路的思想准备不够,情绪不稳定。

  面对这种情况,西南铁路建设工地指挥部一成立,首先狠抓思想工作,其次抓设计,再次抓部署。

  我们结合西南铁路的情况,提出了修建西南铁路的方针,就是:一个思想,毛泽东的伟大战略思想;三大任务,建路(高速度、高标准、高质量、低造价地修成三条铁路),建章(建立一套我们自己修建铁路的规章制度),建军(建设一支思想、作风、技术过硬的队伍);一个作风(即三八作风);八个字要求(即从难、从严、落实、过硬)。用这样的方针来统一认识,统一思想。

  铁路设计是修路的依据,其质量如何直接关系到工程的好坏和施工的快慢。长期以来,铁路建设在勘测设计中存在着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的东西,往往机械地搬用外国的规章制度,忽视结合中国铁路建设的实际,不注意总结自身的实践经验。西南铁路建设迅速上马以后,对设计文件要求十分急迫。如果不能尽快改变设计工作中的陈规陋习,要适应当时那种施工“兵临城下”的形势需要,把铁路建设全面铺开,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们以毛主席的《实践论》和《矛盾论》为指针,要求设计人员下楼出院搞设计改革。我多次深入沿线工地现场,同设计、施工技术人员和工人一起,进行调查研究,总结经验教训,逐步积累了二三十条比较重要而带有普遍意义的意见,从而形成了《铁路勘测设计工作条例(草案)》(简称《设计三十条》)。

  此时,毛主席提出要开展设计革命。不久,他在批阅西南铁路开展设计革命的报告时,详细审阅了这个《设计三十条》,并经党中央同意,以中共中央文件批转全国。在中央批示的推动下,广大设计人员纷纷下楼出院,深入山川野外,实行现场设计,参加勘测、施工劳动,有力地促进了设计工作的进展。西南铁路的设计,从数量和质量上保证了三十万人的队伍在三条线路上施工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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