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 上页 下页
四七


  蒋经国跃上渡口旁的一块大石上,环视他的学员们。干部讲习会自然又是他的创举,从专员县长至司书,分期集中住宿,半天办公半天讲习,讲习包括军事训练、讲演及小组讨论。与赤珠岭青干班的训练大同小异。但讲习会学员毕竟囊括老中青,弯腰驼背文弱者居多,不似赤珠岭的青干是一色经过选拔的佼佼者。所以蒋经国虽力倡赤膊赤脚训练,但这风雨天还算皇恩浩荡,全体白衬衣绿军裤,看着倒也精神。

  蒋经国挥起手臂:“同学们,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一八!”大家齐声回答。

  “对,今天是‘九·一八’纪念日,大家不要忘记这一天!这是一个悲惨的日子!耻辱的日子!可是我们不要怕日本强盗凶,只怕自己无决心。我们要打败日本强盗,需要的是力量!力量是决定一切最主要的因素。今天我们所需要的:第一是力量,第二是力量,第三还是力量。”

  学员们伫立风雨中岿然不动。这已是讲习会的第十二天,他们算是“训练有素”了。前十一天中,他们朝没路之处冲上八境台,又从没路之处冲下马祖岩;在沙滩上跑步在沙滩上角力,赤脚走赤脚跑前面是水火也不回头;他们已与太阳、空气和水做了好朋友,也将捡狗粪的、纺织厂当学徒的、贫民老婆婆当成了朋友;他们已明确讲习的宗旨就是“磨练钢铁汉”。昨天一天只准喝四碗稀粥,夜间睡觉又收走了被子,眼下在“饥寒交迫”中,蒋专员又将怎样磨练他们呢?

  “同学们,力量从哪里来?俗话说,吃得菜根,能做百事。苏东坡在《教战守》中也早就详尽地论述过。王公贵人保养周全为什么常苦于多疾?农夫小民盛夏力作、穷冬暴露、终岁勤苦反而结实。钢铁汉是磨练出来的。我在苏联参加过军训,沙漠里行军每人只发一小瓶水,瓶上有刻度,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能饮一小格水。这是为什么?为了磨练意志。同学们,你们有没有磨练的决心?”

  “有!”众人齐答。别看他们老中青皆有,生命之火一经点燃也都有股狂热劲。有天在东门浮桥上正见太阳冉冉升起,蒋经国带头跳跃欢呼,众人便跟着跳跃欢呼,只听“咔嚓”声响,浮桥晃动起来,捆桥的篾索给震断了,吓得男男女女四出奔逃,幸亏浮桥晃而未散,算虚惊一场。

  “好,今天我们要在风雨中渡过章江!这就是告诉我们新赣南建设工作的干部,需要有风雨同舟甘苦与共的精神。也就是要:亲爱、精诚、团结一致!好,作好准备分批过渡。”

  说到“亲爱”两字,他的目光温存地停留到女队的前列——章亚若英姿飒爽地伫立在那里,她自然被他定为第一期讲习会成员,不过是秘书股工作人员。

  四条小划子就带点神奇地掠出了水面。学员依次登上小船,蒋经国立在船头,当艄公已拍打双桨退离渡口时,他突然像是心血来潮:“章亚若——上!”

  白衣绿裤、挺拔婀娜的身影竟跃上了晃动的船头!

  一片惊叹。

  他乘势攥紧了她的手臂往怀中一拉,轻声问道:“怕吗?云。”

  立在渡口压阵的吴骥不禁锁紧了双眉,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任讲习会的训育股股长。他默念出两句:刀切莲藕丝不断,抽刀断水水更流。看来他的劝阻告诫反作了催化剂?

  章水宽阔、雨密风疾,船行得很慢。亚若领头唱起了《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四条船上的学员都唱了起来,风声雨声流水声桨的拍击声组成凄婉苍凉的伴奏,唱到“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在一堂?”亚若和船中东北来的流亡青年竟泣不成声。

  有人高呼起口号:“为抗日救亡流尽最后一滴血!”

  声音传得很远很响,似乎震裂了天际,东边显出麻灰色的长长豁口,天快亮了。

  就又有人敲起了竹板:

  第四区,讲习会,

  训练方式真新奇,

  能跑路,能卧地,

  爬山过水不迟疑,

  整日里,饿肚皮,

  夜晚睡眠不盖被,

  不怕风,不怕雨,

  建设新赣南,嗨,

  嗨,就奠呀奠了基!

  欢腾又代替了悲怆。船靠岸了,学员们涌上岸,还得等候对岸的学员过渡。蒋经国好动,就说:“人生不能处处如意,要学会忍耐,要充满信心等待。但忍耐和等待不应该是消极的。来,我们现在来做游戏,章亚若当裁判。”

  就两人一组,到章亚若的手掌心里拈阄。原来蒋经国喊章亚若上船,并不纯粹是私心私情。第一组背靠背赌力,第二组头抵头顶牛,大家围成两个半圆,各为一方呐喊助威,因势均力敌,好不容易才分了胜负。第三组摔跤,老天捉弄人,一个体壮如牛,一个瘦弱似猴。谁知一开始弱者机灵一闪又顺势一拉,竟将强者的背部按到了地上!在热烈的掌声中,猴者得意地说:“刘邦说过:吾都斗智,不能斗力。”第四组是蒋经国和一个憨厚的大胖子,蒋经国拈阄,竟是:“给人当坐马”。大家想笑又不敢笑,大胖子连连说:“算了算了,拈过一个。”蒋经国倒很有官民同乐的肚量,趴在沙地上:“来来来,我做马你来骑!”大胖子不得已骑了上去,蒋经国涨红了脸走了几步,突然一翻身,胖子坠地倒成了坐马状,蒋经国笑着跃上骑了几步才罢休,目瞪口呆的人们这才又鼓掌欢呼:“专员就是专员,真机灵!”当裁判的亚若睃他一眼:骨子里硬是太子脾气呢。不觉脱口而出:“你犯了规,输了。”

  第二批过渡的又上了岸,于是整队向田野小路成单行跑步。这回,蒋经国和章亚若殿后,看这支长长的奔跑队伍,白的衬衫、草绿色的裤子、黄的草鞋,远远看去,像蜿蜓雄伟的流动长城,蒋经国不由得对章亚若说:“看,这就是建设赣南的精神长城!”

  章亚若没有回答,她还没去过八达岭,不过她想万里长城的色泽肯定没有这么鲜艳,古老的灰褐色的砖墙上倒会锈满绿苔,但她还是喜欢这比喻。她愿成为长城上的一块砖,而不是砖上的青苔。

  他见她不吭声,边跑边小声撩她:“怎么,大裁判还在赌气?”

  她便“顶”过去:“是呀,我们都是小鸡肠子,哪像你宰相肚里好撑船?”

  他淘气地笑了。不论她怎样,他都有种认同,她似乎是他灵魂中的一半,她的脱轨的思绪,她的永恒的忧郁,她的不安现状的自立自强,分明叠印着躁动又倔强的他的影子……

  她却在想:还有三天,讲习会就要结业!七月的下县巡察,九月的干部讲习,她与他得以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可以后的日子呢?

  三天后的凌晨,依旧风雨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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