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华子良传奇 | 上页 下页


  王金川管着财物,这肥猪是他的“外快”,话声自然是关切的。

  华子良摘菜时神不守舍,一门心思想察看洞的事儿。猛听这句问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把这特务头儿白了一眼,口中讷讷答不出话。

  王金川并没有生气,反而加重语气,把话重复了一遍:“猪,长得怎么样了?”

  华子良这才回过头来:“要——”冲口而出的话本来是“要肥了”,他猛地瞧见特务头目急切的眼神,话转了弯儿,“要催催,才得肥……”

  华子良一瓢又一瓢向槽中舀着猪饲料,几头肥猪挤着抢着在拱食。华子良无心看它们,他的双眼在朝外望,望着猪圈外面的泥路想:王金川明明昨日说好今天来看肥猪的,怎么还不见影子?华子良的心被愁云笼罩。

  “统统,统统”!几条毛猪吃得摇头摆尾,好欢快!但这嘈嘈乱乱的声音,却搅得华子良心烦!

  两头肥猪争槽了,一头被咬得嗷嗷叫。华子良来气了,一瓢头向那“霸王”砸下去。

  “这些猪真长得不错呀!”北方大汉王金川蓦地出现在身边了。

  这特务头刚同杨则兴检查完了警戒线,从猪圈背后走过来了。

  这家伙生得骨粗腰大,额小脸宽,眉浓嘴阔,鼻高眼细。他性子粗暴,十分贪财。骂人时,那双细长眼瞪得血红,射出凶光;看见金钱,那双细眼眯成一条缝儿,活现出一副贪婪相。他是一个老牌特务,曾任望龙门特务团团长,转至白公馆监狱后,一直担任副所长。今春正所长职位空缺,他满以为自己能补那个空位。但后来上司却派来了一个阴敏之,他心中异常不乐。他对分工主管财务,起初很不满,但转念一想,老子既已失势,何不趁机多抓几个银钱。他对喂猪如此关心,就是因为这里面有油水可捞。

  “还要多久能出槽?”王金川指着圈里的猪又对华子良发问了。

  “还得十来天。”华子良操着山东口音回答,又舀了一瓢饲料倾入槽内。“还要催催,膘才厚……”

  “玉米饲料够不够呀?”王金川巴不得肥猪早日变成现钱。

  华子良假装没有听见,又舀了一瓢猪潲倒入槽内,低声咕哝:“你们几个畜牲好生吃……莫抢……莫抢……”

  “到底够不够呀?”王金川又问。

  “哦——”华子良翻起一双呆滞无光的眼睛,好象这才听清了,答道:“催猪的料呀……用不完……还有点剩。”

  王金川见华子良说话不成句,心中有点急,最后听明白了,这才放下心。他笑着吩咐道。

  “好,好,好,给我好好喂!”说罢准备转身离开。

  华子良放下瓢,呆呆望着王金川。王金川想这呆子要有什么话说,随即转过身来,打量华子良。这时华子良“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多余的,还可以再变钱。”

  “变钱?”王金川瞪圆了眼,又惊又喜地望着华子良。

  “可以……烤酒……”华子良断断续续地说:“烤酒——建酒房——选地址——到荒坡”这是华子良几天来日夜谋划的全套计划。他装出疯疯癫癫的样子,断断续续地边说边观察着王金川的脸色。

  王金川的眼睛一下瞪大了,盯着华子良。什么烤酒?他还懂这门子道道……他心中打个沉,反问道:“你说什么?”

  “烤酒。”语气是肯定的。“酒糟子照样能催肥猪。”

  王金川蓦然提了神,哦,烤酒。又是一桩来钱的好主意!他把华子良细细瞧了瞧,一件往事浮现在心头。去年肥皂大涨价,呆子事先嗅出味儿来。替监狱大量买进,凭空让他捞了不少“外块”。别看这呆货,别的方面近乎废物,可肚里倒有一套生意经。今天又提烤酒,有名堂。

  他不想走了,手搭在猪圈栏杆上,一边瞧着猪拱食,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同华子良拉话,几乎全问的是烤酒的事儿。

  华子良见“鱼儿”已经围着饵食转了,只把浮子抖几抖,不忙于提钓竿,决心要诱使这条鱼儿把饵料吞下喉。他回答询问很平淡,而且故意答得零零碎碎的。只是说,士法烤烧酒,方法很简单,置办起来并不难。最后结结巴巴才说出,要紧的是得找—个敞坝坝。

  “为什么?”王金川急问道。

  “蒸呀,煮呀,晒呀……摊开晒料。”

  “厨房附近行不行?”

  华子良不置可否,只是说:“地方要宽敞点。”

  到底选在哪儿合适呢,王金川搔头皮,他的酒瘾、钱瘾已膨胀了。

  这条鱼终于上钩了。华子良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喂完猪装出要走的样子,准备转身离开。王金川仍在皱眉头,华子良又用清水把潲桶涮了涮,不慌不忙,慢慢地倒着。

  当华子良挑起桶转身要走时,王金川突然把他叫住了,用手指着远处的荒坡说:“改天,我们一起到荒坡上去看看,怎么样?”

  这正是华子良求之不得的。但他板起脸,表情依然很痴呆,只略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三

  荒坡上,走着两个人。一个敞着衣襟,不住挥汗,一个头戴草帽,拖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这是王金川和华子良在寻找烤酒的地址。暴雨过后,暑热缓和了几天,现在又升腾起来了。火爆爆的太阳,烤得路边的野草蔫蔫的,烤得黄秃秃的地面热浪腾腾。空气象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风。远处歌乐山顶一片松林黑乎乎,死沉沉的。知了在无休止地叫。酷暑难当,二人走得汗流泱背。

  那天王金川同华子良在猪圈分手,华子良所提烤酒的事,一直诱得这家伙心里痒痒的。酒能卖钱,酒糟又可催猪,真是一举两得。寻找场地建造酒厂的念头,在他心中定下了。但回到家中,电扇一吹,这特务头目的发热的脑袋又冷了下来。最近局势不稳,前线节节失利,后方闹事增多,监狱正在加强警戒。在此时刻,自己带着个犯人胡乱走动,能行吗?想到这里,他迟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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