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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学生批斗、虐杀老师的现象比比皆是。学生

  中的红卫兵一声吆喝就可以把幼稚、无知的学生群集合起来,将校长或老师拖到操场上毒打。

  据记载,1966年8月5日师大女附中党总支

  书记、55岁的卞仲耘就这样被她呕心沥血哺育的学生活活打死了。解放前,她是燕京大学的优秀学生,性情温和,喜欢读书,爱好歌咏,充满革命理想。谁知她结果是如此地为“革命”而“牺牲”。

  10月9日至28日,公开批判刘少奇。陈伯达作题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的两条路线》的报告,大肆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林彪讲话公开点名攻击刘少奇、邓小平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代表”对走资派批判全面展开。

  说最大的走资派是刘少奇,谁敢去分辨黑白?有!张志新!她是中共沈阳市委宣传部的干部,她对真理太执著了,终于落了个临刑前先被割喉、被轮奸。这是个人专政发展到富有兽性的暴政的典型案例之一。

  马克思就严厉地批评过专制制度,他写道:“专制制度具有兽性,是与人性不相容的,专制性只能靠兽性来维持。”(马克思第一卷414页)

  一时间从中央到地方揪出大大小小的走资派无数。于是原来是干部子弟的红卫兵,那些小龙小凤也都变成了小老鼠、狗崽子。新、老狗崽子合流,一片凄凉。十五、六岁的被下放农村、农场长期劳动;岁数小的则因父母被关被抄家而成了无家可归的小流浪汉。

  查阅世界文明史和中国廿四史,“文化大革命”是“史无前例”的。

  六、梅剧团妖风四起

  我所在的梅兰芳剧团毫不例外地停止一切演出,全力以赴地揪六类分子。我又被揪出。我除了右派那段历史,实在没什么可交待的。我只有重复反右时“借风者”对我的上纲上线法,来给自己上纲上线,我重复的这段检查是:“1956年肃反运动是清除暗藏的反革命分子,‘斗争会’是发动群众的方法,而我强调要先调查清楚再开‘斗争会’,这就是否定‘斗争会’,否定斗争会就是否定肃反,否定肃反就是否定人民民主专政,就是反对革命,就是右派分子。”这种推理,一下子也将造反派绕糊涂了。他们吼道:“这是在检讨吗?这简直是在诬蔑毛主席提出的调查研究嘛!”,我说:“这不是我的发明,当时定我为右派分子,左派就是这样批判我的。”于是一位造反派叱道:“你别演戏啦!”我说:“我不是演员。”这下惹恼了那个职业是“演员”的造反派:“你还反击?”过来就是一掌砍在我的脖颈上,同时嚷道:“低头!”跟着我被留宿团内,不准回家。我对军宣队代表说:“打人是违反政策的”,军宣队中有明白人,制止了造反派批判我时再动手脚打人。

  可怜我最心爱的儿子小建一刚13岁,一下子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爱的妈妈。北京已是寒风凛冽,他怕妈妈冷,给妈妈送来棉鞋,不但没见着妈妈,还挨了剧团内的造反派的一顿臭骂:“狗崽子!”骂声不绝于耳,他赶快逃离剧团门口。

  诬蔑一些孩子为“狗崽子”,竟然还造出这样的混蛋逻辑:“龙生龙来,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造反派谭天荣还狂妄地鼓吹这样一张对联:“老子革命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在这些谬论的煽惑下,多少天真的孩子挨骂、挨打甚至死于非命。当时有位勇敢的青年工人名遇罗克,他奋起批判这种荒谬绝伦的“出身论”,结果他被绑至万人大会,判斗后宣布判处死刑,随即绑缚刑场枪决。他像布鲁诺一样,火把照亮了别人,自己却被烧死。(意大利16世纪的哲学家和天文学家,因认定宇宙有自己的规律不以上帝的意志为转移,被宗教法庭判处死刑,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

  我和我团内的“牛鬼蛇神”:马连良、张君秋、赵荣琛、李慧芳、李淑君、张伟君等人同住一明两暗的长形大房,南头房间里,铺一张大木板床,是我们这些女神们的卧榻;北边室内的大木板床是男鬼们的睡炕。中间堂屋,放上一张大桌、多张椅子,由戴着袖箍的红五类休息,以便他们彻夜看管我们。三间房顶都镶着长管日光灯,整宿整宿地亮着,强光透过眼皮刺激眼球,渐渐习惯了,也能睡着。尤其是张君秋,午睡也能做到鼾声如雷,气得红看管大声骂他:“老子都没空儿合眼,你倒好,跑这儿养神来了。起来!交代问题!”已经发胖的张君秋死劲睁开咪咪瞪瞪的睡眼,歪着头,尖声尖气地说:“除了唱戏,我没得可交代的呀!”看管说:“没什么可交代的?你那次在外地演出,在饭馆吃饭时,你偷了人家一个勺子?怎么不说?”站在一边的我差点喷笑,忙扭过头去。马连良,则不停地打哈欠,大烟瘾犯了。送他进医院戒烟,过了不久听说他死在医院了。他的家被红卫兵抄了个稀巴烂,一只名贵的翡翠烟碟被当成封资修的“四旧”给砸成碎片。

  演员费文治平日好养鱼,有天团内的红五类从他家抬来一个一米长方的大鱼缸,许多美丽的热带鱼还在其中摇首摆尾,仿佛它们第一次感觉坐轿子悠悠荡荡的快活,但马上它们被泼在地上,一大桶开水浇在它们身上,肉体腐烂、灵魂见了上帝。它们的玻璃别墅也被四分五裂,站在一旁的费文治还得为它们低头顶罪。

  我的师大同学曾伯融在北京市戏曲研究所任所长时,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编了一百多本《京剧汇编》,我特别买了一套,其中有许多精华可以继承。可剧团的红五类勒令凡有此书者都必须交出统一销毁,我是藏不了的,因为我的家已经是被抄过三次了。眼看着祖国的文化在烈火中哭泣:“本是你祖先,相煎何太急!”这套极有价值的书从此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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