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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台湾的政策承认双重国籍,而大陆的政策不承认双重国籍,但双方都有处理侨胞事务的机构:台湾的侨务委员会、海基会都是极有势力的组织,大陆的侨务办公室,工作也很积极,这是中国的一大特色。我想是与当年孙中山先生推动革命、反清建立民国时,得到海外中国人大力支持有关,假如当年孙中山先生流亡海外没有侨胞襄助,革命可能不会成功,我想侨胞关心国是至今未变。

  一年前,我与朱抚松先生和他的名作家夫人徐钟佩女士谈话,他们表示无意远游,准备在台湾终老,并婉拒了许多欧美友人邀请他们出门做客的计划,这在台湾是很不多见的例子。

  中国的希望在谁身上?这是一个常被提及的问题,我想凡是有中国血统的人都有一点责任吧,当然,我们更寄望于年轻人。但年轻人也需要较年长的人来领路,因此这些领路人的责任很重要,最要紧的是不可把年轻人领入迷途和绝路。在美国的中国知识青年,他们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华侨,其次就是海峡两岸来的留学生,主要影响这些人的当然是他们的教师。土生土长的华侨99%是纯粹的美国人,除了不是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之外,他们和美国人无大差别,不过因为美国多少年来对种族的歧视与偏见,他们仍不能得到完全的平等待遇,因此这些人之中常过于自卑或自大,这是可以理解的。

  中国华侨早年除了做奴工之外,较好的是开洗衣店和餐馆(早期称为杂碎店)。现在洗衣店已式微,但开餐馆的仍为数不少,而且颇有成绩,有些已不在中国城开餐馆,而转移到繁荣的市区。纽约就有好几家中国餐馆开设在繁华的第五大道,这是更上层楼的挑战,他们的子女也都入有名的大学,转行做医生、工程师、科学家和律师。近十年来,来自台湾的学生得天独厚,由于家庭经济好转,很多学生已不需要再到餐馆打工来维持生计了;大陆来的学生则较清苦,但也很能应付环境。大致来说,这一代的中国青年能到美国深造是有福的,不过他们的将来是否回归乡土,这就要看中国准备如何接待这些精英了。

  我来美之后两度被选为共和党族裔党部全国主席。我当选主席后许多亚裔党人加入,因此我很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虽大部分已成为美国公民,但仍有深厚的乡情,而且不断在海外从事争取自由的工作,有时使共和党和民主党都不知道该怎样应付。美国倡导人权,但有许多情况又不能不屈服于现实,于是有了多种标准,常常吃力不讨好,两边做人难。

  天子文物展

  中国音乐家许斐平很能代表现代中国人的失落。

  许斐平在大陆已是一位优秀的青年钢琴家,来美国学音乐时更是胸怀大志,在纽约著名的音乐学院进修,教授认为他是20年来朱莉亚学院最有成就的学生。毕业后他准备返回家乡,但六四风波使他有点担忧,他不知道是否能够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教育英才。

  1980年冬,他在华盛顿肯尼迪中心的演奏,全场爆满,一连4次“安可”听众仍不肯罢休。散场后我请许斐平夫妇和他的伙伴到我家消夜,他说:“我不甘心在美国教书,这儿的美国孩子不用功,无啥可取,但现时我不能回中国,只好暂时在此栖身。”这话使我感慨不已,中国人为什么都有失落感!

  1986——1988年间,我们的机构开始筹备两个访问团,一个是美国工商访问团,一个是文化交流访问团。文化交流方面做了一次中国出土文物展览,名为“天子文物展”,本来美方很希望台湾的故宫博物院能将收藏品选择一部分运到美国各大城市来展览,但台湾方面很担心古物运到美国后会有麻烦,又怕到了美国是否能再运回台北。我数次和秦孝仪商量都无结果,只好作罢。

  中美文化交流委员会与中国文物局商议,将出土文物运到美国巡回展览,白宫虽未正面支持,但希望我能做主席,把展览搞得有声有色,台湾方面知道这事后,劝我不要支持这项展览,一时使我左右做人难。为了顾全大局,我退出了,让其他机构去做。这项“天子文物展”,在美国前后共展出一年多,成绩不错,后来物归原主,全部运回中国了。这次展览共200多件文物,包括兵马俑、金缕玉衣以及许多珍贵的出土文物,这些都是近二三十年来在中国发现的古物,我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到台湾展览,让台湾同胞们也见识一下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遗迹,也了解一下中国帝王的穷奢极侈。

  共患难不易,共安乐更难

  孙中山先生鼓吹革命、创立民国,是先知先党的豪举,但其中所经历的挫折很值得今日的中国权贵借镜。当年孙中山先生以推翻暴政、建立民主为目的,一定没有料到中国政治的复杂与纷乱。后来果然有袁世凯图谋私利,想做皇帝;之后又是各路军阀割据,中央政令无法下达。而追随孙中山先生的廖仲恺也于孙氏逝世后在广州被刺,两人均于1925年离开人世。他们无我的精神,很值得今日的中国人省思。

  廖仲恺是我的舅公(外祖父廖凤舒先生之弟),少年时在三藩市读书,深受异族的歧视,后来回国学中文;虽然生在富有的家庭,但对当时贪官污吏的腐败非常气愤与不平,同时也深感传统教育不足以救国,于是又去香港,再习英文。在香港,他又厌恶英国殖民地的习气,于是又东渡日本求学,在日本期间不但结识了孙中山先生,也结交了不少革命豪杰,参加同盟会,献身中国的革命运动。

  廖氏一生充满了传奇。他的夫人何香凝女士出身名门,虽在封建时代,但关怀国是不让须眉,她反对妇女缠足,并于婚后与廖氏同去日本求学深造,两人充满了改革中国的理想尤其是对改造社会及革新经济很有一套。他们当年和孙中山先生谈到“平均地权”的理想,可以说是后来台湾所办的“耕者育其田”、“三七五减租”的先声。

  后来我有机会读到廖氏所提出的换契案,并向我的舅父廖承志求证过,知道当年廖氏想先在广东省实施。他要求广东的地主以两个月至四个月为期,把旧的土地印契交与政府,再另发新契,由业主自行呈报地价,政府则按地价抽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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