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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来到华府的年轻男子耳濡目染,自然不免受到权力的诱惑与影响,结果他们一个个变得野心勃勃。他们想尽办法参加社交宴会,特别是由一些大名鼎鼎的女主人开的宴会,只为了和白宫官员、国会议员、大使、将军摩肩接踵,握个手,打个招呼,想在其中找到进身之阶。

  聪明的女人会选择去爱一个没有太大野心的男人,因为野心家没有时间谈情说爱。

  杜鲁门总统时代,名女人大出风头,尤其是一位叫柏儿·梅丝塔的,她后来被杜鲁门总统任命为驻卢森堡大使。人人都以参加她家的宴会,为无上光荣。百老汇还以她的生平写了剧本,名曰《称我夫人》(CaII Me Madame)。这位名女人嫁的是俄亥俄州的油田大王,夫婿去世后就到华盛顿定居。

  杜鲁门总统喜欢弹琴,女儿喜欢唱歌(当年名报人杜尔·皮尔逊写了一篇文章说马格利达的歌喉太差,不该公开演唱。杜鲁门为此大为愤怒,指名道姓地在记者会上把皮尔逊臭骂一顿,当时是一条大新闻),杜鲁门偶尔到梅丝塔家作客,这位夫人的身价就此水涨船高,她不但替民主党筹募基金,也常常大宴宾客,她的房子后来卖给美国政府,做为副总统官邸,约翰逊当副总统时住的就是梅丝塔的房子。60年代副总统是没有房子可住的,到了卡特时代才把美国海军总司令住的房子要了过来,改为副总统官郏房子位于麻州大道与英国大使馆隔邻,基地甚广、草木扶疏,确是华府黄金地点,中央政府要取用,海军当局只好退让,这就是现在美国副总统的官邸,布什任副总统时也住在那儿。

  我记得我初次见她,她问:“你的大名是不是登记在绿皮书中?”当时我根本不知绿皮书为何物。自然,1960年,我名不见经传,梅丝塔夫人再问我一遍:“我要打电话给你,你的大名是否收录在绿皮书中?”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如果我告诉她,我连绿皮书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们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于是我说:“我相信你可以找到我的电话号码。”她的确打来了,我不知道是谁推荐我的。两年后,绿皮书上,我算榜上有名了。

  柏儿·梅丝塔是个风云女人,不过比起其他名女人,她还算是温和派。

  华府过去另一位著名的女主人波斯特太太(Mrs.Merriweather Post),她承继了父亲的财产,华盛顿的房子其气派可与白宫相媲美。丈夫曾出任美国驻苏联大使,家中收藏苏联帝俄时代的古董与名画甚多。她前后四度结婚,每年在家中举行的大小宴会无不车水马龙,有时连总统和副总统都大驾光临,当然各首长也恭逢其盛。她有的是钱,而且仪态万千,每一位国务卿和知名人士都稍作拜倒石榴裙下之势。波斯特夫人去世时已年近80,只有一女。她在华府的私宅和在南方的别墅都送给美国政府保管,华府的大宅是博物馆,南方的别墅做开国际会议之用。但听说光是维修费已让政府有点吃不消,将来如何处理是一个谜。

  葛薇·卡弗瑞兹亦为其中之一,她的大夫凯是华府首屈一指的地产商,许多华府的高楼大厦、办公楼寓都是凯家的产业。葛薇喜欢跳舞,她的丈夫就是和她在私寓的舞池上舞兴正浓时,一命呜乎的。

  凯老板去世后,葛薇仍住华府大宅,也照常请客。她梳的是比较旧式的头型,头发向后梳,后面一个大髻。据说她的母亲是匈牙利人,本来凯老板要娶的是葛薇的妈妈,后来移情女儿。葛薇在世时和柏尔·梅丝塔不睦,两人各争雄长而不交谈。当年华府上流社会都能见机行事,凡有宴会总是尽量不让她们有面对面的机会。1969——1976年间我因替共和党效劳不少,升为“共和党的女主人”,我把这两位结怨20年的仇人请来家里吃晚饭,并请她们两人与我站在一排迎接贵宾,我对她们而人笑说:“我们三人行,没先没后,我还得向你们两位多多学习。”于是这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当时华府记者都目瞪口呆,拍案称奇。其实世间事何必太认真,如今这两个人都过世了。葛薇的儿子为争家产已打了3年官司,被控的是前任国务卿罗杰斯的律师事务所,他被委任管理凯氏的遗产。葛薇的3个儿子意见不同,官司可能会拖得很久,这是古今中外常有之事,到后来谁都没好处,最后的赢家还是律师。

  60年代在华府,哪个要人的宴会邀请了你,或哪个要人参加了你的宴会,仿佛是非常重要的事。不过,我也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真理,那就是:真正的要人任何人的宴会他都不必要参加,问题在于华府想要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的人委实不少,这些宴会提供了他们大好机会。

  当时,大使馆的宴会颇爱人欢迎,不少人会打电话到某些使馆,说:“我没有接到请帖,请你再寄一张给我,好吗?”使馆的社交秘书对这些人,必须应付很得体。有个在华府住了很久的老太太,父亲非常有钱,她本人除了嫁给一位外交官外,一无所成。每次大使馆举行酒会,她是不请必到的客人,女主人明知没有请她,但只好假装不知道,为的是可怜她。她来喝杯酒,吃两块三明治而已。此乃华府一景。

  通常,只要你的照片或有关你的报道上了报纸与电视,每个人都成了你的朋友,但是一旦你病了或是声望下跌,人们很快就忘记了你。柏儿·梅丝塔夫人就碰到了这种情形,她一病才发现自己的朋友如此的少。这时有些报纸就说我已取代她之位置,成为华府社交圈最成功的女主人,这自然有点挑拨离间作用,其实我对女主人的头衔无兴趣。梅丝塔夫人在《时代杂志》、《新闻周刊》,甚至《纽约时报》上都看到了这则报道,她打电话给我,她说:“我不喜欢记者们关于我的报道,我要和你谈淡。”我到她家,要她“别为报上的消息烦心,无论共和党或民主党当政,你都是大家公认的华府女主人”。这之后,她对我亲切极了,我发现只要你以诚待人,别人也会以诚待你。

  梅丝塔夫人生病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她,去看她。不过,后来几年,她闭门不见容,并且迁回老家俄克拉荷马,和弟弟相依为命,然后,她寂寂地离开了人世。名与利,所值几何?

  1965年,约翰逊总统在位时,我写了一篇短文,名曰《华府万花筒》,载于1965年7月27日及28日的《新生报》,现在重读,仍有不胜今昔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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