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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赵匡胤咱立来延渥女为后以来,这宋皇后对匡胤十分体贴恭顺,是位十分贤德守礼的皇后,但是过于文静儒雅,不喜游乐。作为皇后,正是要求这样贤明庄重的人,无可挑剔。但是皇帝还需要有擅长声乐,有色有艺,善于陪皇帝娱乐开心的妃嫔。而宫中却缺少的人,原有几个妃嫔,都不能匡胤满意。如今见到小周后,很快便迷恋上了她。她不但文才出众,体态轻盈。能歌善舞,确是个十分理想的玩乐伴侣。可是匡胤虽占有她的身体,却难买得动她一颗心。虽然她在皇帝淫威下,也强作欢笑,表演歌舞以娱匡胤,但匡胤总觉得她对自己没有情爱,只是表面应付。所以匡胤千方百计讨好她,使她能真正与自己如胶似漆起来。至于那小花蕊夫人,倒地媚态十足,对匡胤拼命巴结,也有色有艺,但总觉得她有些轻淫,不如小周后那样纯真可爱。所以只把小花蕊夫人当成一件玩物而已。

  这次,又召她们进宫,不觉已经十多天了,就是不放回去。这天正是中秋佳节,小周后启奏要求回家,匡胤笑道:“你和李煜在一块共度中秋已好多次了,这次不能让给朕,与卿过个欢乐的团圆节吗?”

  便不放小周后等回家。到了晚上,在宫内殿前广场摆下香案,广列糕点、水果各色吃食,邀宋皇后一同赏月夜宴,小周后和小花蕊夫人也陪侍在侧。

  忽然太监来报:“晋王和王妃到了。”

  匡胤连忙命请来一同赏月。

  这晋王赵光义,和匡胤不但是一贯兄弟情深,而且,匡胤谨遵母命,早已打算将来把帝位传给光义,虽没向光义说明,但暗中却在努力培养光义的权威,现在已把光义提升为侍中,列班于宰相之上,一切朝政大权,重要决定,多交给光义去处理,以锻炼他处理政务的能力。平时,二人之间是无话不谈,也不拘泥于君臣之礼。

  那光义和符云霞夫妇二人来到。

  在匡胤旁边席上坐下后。匡义看见小周后也在那里,心中便老大不高兴,便对匡胤道:“哥哥,你是我们大宋开国皇帝,兄弟十分希望哥哥能作出一番辉煌事业,为我大宋奠定万年基业,功勋超过唐朝的李世民,为后人万代称颂。可是近来京城中却有人说哥哥有点像殷纣王、隋炀帝!”

  匡胤一听,脸色一变,说道:“那个胆敢污蔑朕躬,兄弟你说出来,定把他严惩。”

  光义道:“这是没用的。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杀一二个人,又怎能掩天下人之口?”

  匡胤随:“说朕是殷纣王、隋炀帝,有什么证据?”

  光义道:“比如说李煜这二个妻妾,哥哥,你把他们留在宫内,求一时之快,可知为此使你英名尽丧。”

  匡胤随:“李煜不过是个亡国之君,有什么了不起,值得大惊小怪。”

  光义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可叹,哥哥这一时不检点,使那过去救张老女儿,送赵氏京娘,火烧万花楼,那传颂天下的侠义美名,都要付之东流了。一旦民心丧失,社稷危矣!”

  匡胤听了低头不语。光义又道:“自古以来女人是祸水,纣亡于姐己,吴亡于西施,这例子多得不可胜计,前几年你纳了孟昶的妻子,差一点身蹈危境,如今又留在这两个女子,谁知又会产生什么事来。哥哥啊!你乃顶天立地的奇男子,难道不想当个万古流芳的圣君,却要自毁名节,惹人笑骂百世吗?”

  这一席话,直说得匡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吼叫道:“兄弟,你别说了!”

  扭头叫过司礼太监,说道:“备轿,把这二位夫人送回李煜家去!”

  光义见小周后等随着那太监去了,才对匡胤说:“这样做才真正不愧大丈夫。目前,北有契丹强敌虎视眈眈,北汉时出兵扰我边境,希望哥哥把精力集中到政务上来,创造出前古人无有的丰功伟业,传颂千古。”

  匡胤被光义说得豪气横生。对光义说:“兄弟,朕戎马一生,身经百战,创立大宋,岂甘心自暴自弃,当尽力而为,誓作千古英主。兄弟今日这番金石良言,为兄十分感谢。”

  光义道:“痛快!兄长能有这番话,使我做兄弟的也感到光彩。”

  说毕,举起酒杯又说道:“为了我大宋万年基业,为开国英明君主,兄弟敬你一杯!”

  匡胤也举起一杯酒,与光义对饮,一吸而干。兄弟二人豪饮一会。光义与符云霞才告辞出宫。

  宋皇后也因夜深困倦,回宫去睡了。独有匡胤,酒喝多了,还不想睡,独自坐在那里望月。

  家人散去,身边只有几个太监,宫女立在那里侍候。匡胤未免有些寂寞起来。他望着天上明月,不由回想起旧事。一幕幕地在心头闪过。

  他想起了结发妻子贺金蝉,想起了表妹杜丽蓉,想起了童年时便结识的韩素梅,如今一个个都去世了;又想起花蕊夫人,那样十分迷人,又毒如蛇蝎的女人。又想起小周后,尽管自己多方面努力,终未获得她真正的情爱。难道自己贵为皇帝,在爱情上竟这么不如意,一次一次地受到打击吗?

  于是,他越想越觉得悲伤,哀叹往事的可悲,真有点不堪回首之痛,不觉又流下几滴英雄泪来。

  一会,又想自己太窝囊。当年与一班兄弟闯荡江湖,南征北讨,豪气干云,誓同生死。如今当年结拜的态弟兄紫荣、郑恩已死,童年时在洛阳夹马营一同嬉游的伴保慕容延钊、韩令坤、赵颜徽、王审琦、董氏兄弟等,也都一一物化,只剩下一个张光翰,至于石守信,也老交情了,却是离开洛阳,到汴京后才认识的,高怀德则更晚了一些,但也都已退休。可以说只剩自己还主持着军政大权。难道自己也要沉湎于酒色之中,堕落下去吗?

  他感到迷茫,感到孤独,胡思乱想。以致后来,如何醉倒,如何被太监抬入后宫,他都不记得了。

  次日醒来,一切都记忆模糊,唯独赵光义劝谏他的那些话,却如刀痕一样,刻在他的心上。

  他忍着头痛,到勤政殿翻阅奏章。对北汉近来频频扰乱北方边境,大为恼火。回想到南方各国已经统一,只剩下个北汉弹丸之地,与少数民族聚居的契丹了。收复晋阳、消灭北汉割据政权,现在已是时候了。

  停了几日,下令以党进为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潘美为部监,率兵分五路征讨北汉。

  党进、潘美出兵以后,匡胤略为清闲,又想召小周后进宫,但是想起光义的话,不由叹了一口气,强忍下来。又怕自己闲得无聊,一时把持不住,因想还是离开汴京一段为妙,想御驾亲征北汉,又觉得近来身体欠佳,不宜策马长途奔走。考虑了一下,忽然起了乡思,想起了自己出生地西都洛阳,自离开那里,已有三十余年再没去过了,很想去那里看看,旧地重游,重温下夕日童年的旧梦,而且十月初一俗称鬼节,顺便为父母上坟也好。

  于是下旨,九月二十日,驾幸西都洛阳。当下侍臣接旨,立刻忙碌准备起来。

  九月二十日,匡胤登上风辇、宰相薛居正、枢密使曹彬等二十余位大臣随贺,起禁军五千为护卫。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向西都出发。

  两天以后,到达郑州,匡胤特驾临周世宗紫荣墓地扫拜,匡胤亲自上香,哭拜于地。当晚便在此扎营。次日方才起驾西进。

  到达荣阳以后,年过花甲的西京留守向拱,已率领西京文武官员,到虎牢关下迎接。一路护驾西行,不数日,到达了西都。

  匡胤略事休息,便改乘上那匹赤兔胭脂马,带了向拱,薛居正,曹彬等十余位大臣和数百名耳士,策马往夹马营而来。

  这里本是过去驻军之地,西北角上,却因军官家属聚居于此,逐渐形成了一个村落,匡胤到此下马,步行入村,大臣们同卫士,也紧紧跟随步行。

  匡胤举目四看,景物依稀,较之三十多年之前,并无多大变化,只是似乎更加陈旧和狭小了。而村中居民,又换了新一代的军官家属,闻听天子到来,纷纷出门跪接。内中有几个古稀老兵,却认得匡胤,一齐向前跪拜,自报姓名履历。匡胤却还记得起来,连忙亲自扶起他们,分付对他们加以赏赐。

  到原来住宅看了一下,只见内外十分整洁,却无人居住。匡胤因问向拱道:“此宅为何无人居住?”

  向拱道:“此乃万岁诞生之处,如何容许人来亵污。只是空起来,供人们瞻仰罢了。”

  匡胤也不再说,走入内探视,看到自己童年时住过的屋子,以及屋外一块青石,那是匡胤小时,奶奶常抱他坐在石上纳凉之处。如今人亡物在,不由匡眼睛都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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