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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郑恩向前冲去,迎面又杀来一将,原来是杨业的偏将王贵。匡胤、郑恩奋勇拼力,夺路而走,路上又与杨延平相遇,混战一场,方摆脱汉兵,却远远望见自己营中火起,原来杨业早已安排了杨延平、王贵二人,在赵匡胤、郑恩离营之后,抄小路迂回袭劫了周营。周营大败,损失惨重。

  听说杨业困了高怀德,并反袭了周营,世宗怒不可遏,他拍案而起:“朕当亲自督军,与杨业决一雌雄!”

  当即率领大军,到汾水原按下营盘,离杨军相去二十里,准备决战。

  奉杨业将令,杨怀亮与冯益领本部人马,固守山谷,杨业用兵娴熟,这次遣将却大为不周:无巧不成书,他哪里知道,派去的义子杨怀亮竟会是被围的高怀德的亲兄弟!高怀亮在战场上听高怀德报了姓名,一时犹豫,接着就发生了困原、夜袭等一系列战争。使他来不及办理其它事情,但是,他脑子里始终挂了大大的问号:高怀德是不是他的哥哥?

  从姓名、相貌、枪法上看,杨怀亮认定那高怀德就是自己的兄长;但天下之大,无巧不有,同姓名的不少,相貌近的也有,因而不敢最后认定。自幼失散,企盼亲人,特别是渴思与父母相会之情,一直萦绕于怀,眼前高怀德若是自己的哥哥,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他一直想获得这个答案,但一直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真是:正瞌睡时送来个枕头。杨业派他和冯益去守谷口。冯益原来在郭威登极之后,已向周朝递了贺表,因在刘崇势力范围之内,被刘崇蚕食过去,调离了原郡,分到山后杨业处供职,他感到自己不仅不受到刘家的重视,而且对他还有点戒备,因而一直小心翼翼。

  杨业对于杨怀亮,视若亲生,并不因为他是义子而另眼看待;但他毕竟是外姓人,其关系中的微妙差别还是有的。

  冯益的处境和杨怀亮在杨家的地位,这两个人自然就有些接近,他们二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如今,杨怀亮有了重要的心事,又恰好是冯益和他一块防守谷口,于是他毫不隐讳地向冯益道出了心曲:“冯将军,被困于谷中的高怀德,有可能就是我的哥哥。”

  “怎么,他就是高怀德?”

  “是的,我们交战时他亲口说的。”

  “那么,你的父亲是不是高鹞子?”“是的,本名高行周,外号高鹞子。”

  “不是你哥哥还能是谁!他就是潼关元帅高行周的儿子呀!”

  杨怀亮一听,眼眶里的泪水就滚滚打转:“想不到我竟把自己的亲兄长诱到了这里!”

  “公子怎么打算?”

  “……”杨怀亮有点吞吞吐吐。冯益有点急了:“我只知道你原来姓高,但不知你就是高元帅的儿子,如今亲兄长就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手足之情,天伦之义,我义无反顾;只是苦无良策。”

  “你可修书一封,射入谷中,若果是你兄高怀德,咱们再议营救之策。”

  杨怀亮离会,就要对冯益下拜,冯益一把拉住:“不要如此,事不宜迟,快快修书!”

  谷中的高怀德,像困在笼中的猛兽,和赵匡胤被困蛇盘谷一样,他气得五内如焚,七窍生烟,正是这两员从没吃过败仗的英雄,打起仗来,艺高胆大,无所顾忌;追赶敌人时,敢于孤军深入,穷追到底。而这次,恰恰又是他们两个,一前一后,数天之内都因此而受到敌军的诱惑,而情况又极其相似。想到这一切,高怀德于恼怒之中又有一点滑稽感:他和赵匡胤都并非暴虎冯河,有勇无谋之辈,但二人都先后中了敌人的诱兵计,成了敌人的笼中物,难兄难弟,遭遇竟如此相似,该从中吸取点教训了!

  赵大哥被困,他恰恰遇到了史魁,如今哪里会再出个史魁第一?

  赵大哥吉人天相;我高怀德难道就要在这里结束我的一生吗?

  想起自己的父亲高行周,戎马一生,英名盖世,最后却身首异处;而自己的军戎生涯刚刚开始,就这样急急结束,他感到实在的不甘心,因而又有些黯然。

  千思百虑,高怀德被困的第一晚整夜不曾合眼,忽怒忽喜,忽忧忽悲,真可说是百感交集。

  第二天高怀德感到昏昏沉沉,一夜的折腾,使他感到十分疲累。

  “启禀将军,信!”

  正昏昏欲睡的高怀德,猛然精神一振:“哪里来的信?”

  “从山上射下来的。”

  高怀德接过信,急忙撕开。只见那信上写着:

  后山杨业元帅帐下将军杨怀亮,原姓高,山东郓州人氏。今奉命守谷,忽忆日前两军对垒中将军自称为“高怀德”者,不知果系胞兄抑或是巧合,请予回信示知,别有商量。军中机密,事不宜迟,立候回音,以便酌处。”

  读完信,高怀德两手发抖,双目泪垂,他梗咽着说:“我的弟弟,是我的弟弟!失散十几年的弟弟找到了!”

  他立即命左右,刺了点马血,以空心草棒作笔,就在原信后边,像刻字似的,好不容易写下了几行字:

  郓州高怀德,高行周之长子,有一弟高怀亮,失散已十有二年,如今该是二十四岁。今于困厄中相会,天意也,望速定夺。

  箭书射下之后,冯益陪着杨怀亮一直在山上等候回音。约有一顿饭工夫,忽然听到“嗖”的一声,一条白线从山谷直奔苍穹,没有五百斤以上的力量,是拉不了这样的强弓的,二人心中暗暗称奇。

  “回信了!”冯益说着,和高怀亮一起并马向落箭处奔去。

  读着信,高怀亮泪流满面,对冯益说道:

  “冯总管,果是我的亲兄,若能设法将他救出,小将没齿不忘!”

  冯益说道:“什么忘不忘,我原来也是周将,为刘崇所逼,无可奈何羁留于此,心中含恨,脸上蒙羞,救出你兄长,咱们共投大周,我也正好将功抵过。”

  二人计议已定,于当晚举火为号,杀出山谷,投奔周营。他们将此安排用箭书通知了怀德,并安排心腹秘密给周营报了信,请届时接应,又往谷中送了粮草,为晚上起事,作了周密的安排。

  当天晚上,皓月当空,在谷中的高怀德,既兴奋又焦灼不安看看夜静,仍然没有消息他开始着急起来:“莫非有诈?”

  说话不及,忽听“轰!”的一声炮响,高怀德把手一挥,一马当先向谷口冲出。刚刚冲出谷口,耳边听得一声:“哥哥!”这一声真叫得他撕心裂肺,月光下一看,果然就是与他交过手的那个执鞭的小将。

  “我的好弟弟!”两人就在马上紧紧地抱在一起。

  “高将军,事不宜尽,不敢久误了!”冯益急切地说。两人分开,泪眼相看,高怀亮赶紧向高怀德介绍:

  “这是冯益将军,这次全仗冯兄相助!”

  “感谢了!”高怀德在马上抱了抱拳。

  “不用客气!”

  高怀亮把鞭一举:“哥哥,咱们走!”

  三人率着他们的从众,向关下杀奔而去。

  杨业人未解甲,正在中帐中假寐,听得后山谷一声炮响,他猛然惊起。“不好,出事了!可能是山谷困的那员周将杀出来了,延平,快去接应!”

  杨延平领本部人马刚出帅营,见一彪人马向南击逃,他飞马追去。一将回头将他拦住,看时原来是冯益。他问:“冯总管,出了什么事?”

  “高怀德跑了。”

  “在哪里?”“前边!”

  杨延平向南一看,一彪人马已经向关南走得很远,他有点纳闷:正在葫芦里装着,怎么就跑出来了?”

  他正在费神思索时,冯益一加鞭,那马箭离弦一般也向南飞去。杨延平还以为冯益是去赶敌人,于是他纵马追去。

  杨延平弄不明白高怀德是怎么从那间葫芦似的山谷里出逃的,实际上他如今是被装进了“葫芦”里了,他对发生的事情,哪里会知道呢?

  他正在追赶着,忽然闪出一将。迎面拦住了去路。他一看,原来是杨怀亮。

  “贤弟,不要追了。”

  “大哥,为什么不追?”

  “人是我放的,他是我亲哥哥高怀德。”

  “啊!”杨延平这才明白了:“父亲待你也如同亲生,你竞然……”

  “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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