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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折腾这么半天,才刚完成大敛,把死皇上装进棺材。接下来,就是五日一会临,由百官定期前来吊祭。同时,有关人员抓紧时间拾摄皇陵,安排灵车,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才是择吉日进行真正的安葬仪式:“夜漏二十刻,太尉冠长冠,衣斋衣,乘高车,诣殿止车门外。使者到,南向立,大尉进伏拜受诏。太尉诣南郊。未尽九刻,大鸿胪设九宾随立,群臣入位,太尉行礼。执事皆冠长冠,衣斋衣。太祝令跪读溢策,太尉再拜稽首。治礼告事毕。太尉奉溢策,还诣殿端门。太常上祖奠,中黄门尚衣(官名)奉衣登容根车。东园武士载大行,司徒却行道立车前。治礼引太尉入就位,大行车西少南,东面奉〔溢〕策,太史令奉哀策立后。太常跪曰:‘进’,皇帝进。太尉读溢策,藏金匾。皇帝次科藏于庙。太史奉哀策苇箧诣陵,太尉旋复公位,再拜立(哭)。太常跪曰‘哭’,大鸿胪传‘哭’,十五举音,止哭。太常行遣奠皆如礼。请哭止哭如仪。

  昼漏上水,请发。司徒、河南尹(在西汉应是京兆尹)先引车转,太常跪曰‘请拜送’。载车著白系参缪绋,长三十丈,大七寸为挽,六行,行五十人。公卿以下子弟凡三百人,皆素帻委貌冠,衣素裳。校尉三〔百〕人,皆赤帻不冠,绿科单衣,持幢幡。候司马丞为行首,皆衔枚。羽林孤儿、巴俞擢歌者六十人,为六列。锋司马八人,执锋先大鸿肿设九宾,随立陵南羡门道东,北面;诸侯、王公、特进道西,北面东上;中二千石、二干石、列侯(宜)九宾东,北面西上。皇帝白布幕素里,夹羡道东,西向如礼。容车幄坐羡道西,南向,车当坐,南向,中黄门尚衣奉衣就幄坐。车少前,太祝进醴献如礼。司徒跪曰‘大驾请舍’,太史令自车南,北面读哀策,掌故(官名)在后,已哀哭。太常跪曰‘哭’,大鸿胪传哭如仪。司徒跪曰‘请就下位’,东园武士奉下车。司徒跪曰‘请就下房’,都导东园武士奉车入房。司徒、太史令奉溢、哀策。”

  东园武士执事下明器。

  然后就是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明器往玄宫里送,全送完了,又开始哭:“东园匠曰‘可哭’,在房中者皆哭。太常、大鸿肿请哭止〔哭〕如仪。司徒曰‘百官事毕,臣请罢”。从入房者皆再拜,出就位。太常导皇帝就赠位。司徒跪曰‘请进赠’,诗中奉持鸿洞。赠玉珪长尺四寸,荐以紫巾,广袤各三寸,缇里,赤纁周缘;赠币玄三纁二,各长尺二寸,广充幅。皇帝进跪,临羡道房户,西向,手下赠,投鸿洞中,三。东园匠奉封入藏房中。太常跪曰’皇帝再拜,请哭’,大鸿胪传哭如仪。大常路曰‘赠事毕’,皇帝促就位。容根车游载容衣。司徒至便殿,并馨(keng)骑皆从容车玉帐下。司徒跪日‘请就幄’,导登。尚衣奉衣,以次奉器衣物,藏于便殿。太祝(官名)进醴献。几下,用漏十刻。礼毕,司空将校复土。

  皇帝、皇后以下皆去粗服,服大红,还宫反庐,立主如礼。桑本主尺二寸,不书溢。虞礼毕,袝于庙,如礼。”

  好家伙,这才算完!

  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可以想见,汉代的大丧有多么复杂!一切都像在演戏,多走一步、多说一句都不行,得严格地按剧本来。

  可是现在王莽发现这出戏没法儿演了,差了两个主要演员!

  他跑到太皇太后宫里:“太后,这大丧没办法弄啊!缺着俩大腕儿哪!一位是嗣皇帝,一位是大司马,都还没着落呢!”

  王政君也正为这事儿挠头,传国玉玺、大司马印,收是都收回来了,可还得找俩人儿再接过去呀,总不能老掖在老太太腰里吧?

  说话大行皇帝登遐都快一个礼拜了,天儿这么热,光靠盘冰镇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回头真臭了、糟了,可怎么弄到义陵去?

  老太太攥着传国玉玺,双眉紧皱:“太行皇帝享国不永,没有子嗣,这颗玉玺又该交给谁?大汉江山又该交给谁?”

  也许是传国玉玺凝聚着大汉列祖列宗的英气,老太太突然眼前一亮:“依照汉家故事,皇帝无嗣,可由旁支子孙中选择优秀者继承大统,大行皇帝本人,也是以孝元皇帝庶孙的身份,成为孝成皇帝的太子,并登上九五之位的!这件事情好办了!”

  王莽提醒太皇太后:“只是,遴选新皇,须由三公率九卿共议,如今三公缺一,如何遴选?”

  王政君已经胸有成竹:“大司马之位,就更好办了,朕这就传诏,命公卿们先推举大司马人选!”

  这下可乱了营了,公卿要员议论纷纷,七嘴八舌,举谁的都有,可再想想,好像谁又都不行。

  最后,大司徒孔光站了出来:“诸位大人,咱们不能把目光限定在朝中官员的小圈子里!其实,最合适的大司马,早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呆着呢!”

  “谁?他是谁?”

  孔光微微一笑:“是谁曾经举重若轻担任过大司马?是谁大义灭亲逼令亲生儿子为家奴婢偿命?是谁嫉恶如仇不惜得罪定陶太后?是谁这几天来为大丧的事夜以继日呕心沥血?是谁……”

  别是谁是谁的了,大家全都明白了,最合适的大司马就是王莽王巨君!

  大家全举双手赞成孔光的意见,只有两个人投了反对票: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

  何武阴阳怪气叫着:“王巨君倒是不错,可是我不推举他!诸位,别忘了,王巨君是孝成皇帝的外戚!孝惠孝昭两位先帝年少登位,外戚吕氏霍氏上官氏掌握朝廷重权,闹出多大的乱子,诸位难道不记得了吗?不能再用外戚了!为国家计,我推举后将军公孙禄!”

  公孙禄跟这位老兄一唱一和:“我同意何君公的意见,不过,我是不行,我推举前将军何武何君公!”

  反对推举王莽的只有这两票,差了点儿意思,没能左右局势。

  太皇太后择日不如撞日,当场拍板,把大司马的印缓绶给了王莽。

  王莽抚摸着阔别七年的大司马印绶,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朝廷重托、太后隆宠,让王莽如何回报?臣这也是受命于危难之秋,敢不肝脑涂地以报国恩?”

  大司马人选顺利解决,王政君长出了一口气:“这我就算放心了!巨君,你可要对得起大汉江山!”

  “您放心就是!我王莽如有二心,天地鬼神共诛之,让我刀剑加身、不得好死!”

  王莽这时并不是没有想到,在接过大司马印绶的同时,他也接过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此刻他的心里,既有官复原职的欣喜之情,又有百废待兴的纷杂之绪,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豁出这百十来斤,他也要干出一番名堂来!

  大权在握的王大司马,立刻召集公卿开会,商议遴选新皇的头等大事。

  哀帝没有后代,而他所继承的成帝也是一个没儿没女的绝户皇上,所以新皇人选自然要再往上追溯,从元帝的那些庶子庶孙里面去寻觅。

  元帝一共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就是王政君生的成帝刘骜,老二是傅仙音生的定陶恭王刘康,老三是冯媛生的中山孝王刘兴。这三个儿子这阵儿已全部归了西,而且,只有中山孝王刘兴留了一条根,就是那位有“眚病”的中山小王刘衎,算起来,刘衙也是哀帝硕果仅存的堂兄弟,按照“子承父业、兄终弟及”的封建宗法,他应该是最有资格接替哀帝的人选了。

  事情似乎很简单了,把中山王刘衎迎进京来,继承大统,不就全完了嘛!

  可是偏偏有人横生枝节:“列位大人!你们提议迎立中山王,到底有什么充分的理由?”

  王莽定睛一看,这位发难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六叔,红阳侯王立。

  本来议立新皇没王立什么事,他不在三公九卿之位,可由于他是太皇太后的亲兄弟,已故孝成皇帝的亲舅舅,如果按哀帝是成帝的过继儿子这条线儿上论,他也是衷帝的舅爷了。所以,这次会议也请了他来列席旁听。

  王莽见六叔站出来质疑,起先还没当回事儿:“理由很清楚,中山王是大行皇帝的堂弟,兄终弟及,还用王莽跟您老人家多解释吗?”

  王立嘿嘿冷笑:“兄终弟及不错,可我这糟老头子有一事不明,想在大司马台前领教一二。”

  这碴儿听着怎么不大对呀?王莽不禁绷紧了弦:“红阳侯言重了,您是三朝老臣,汉室勋戚,又是莽的长辈,有什么教诲但讲不妨,何言领教二字?您那么客气干什么!”

  “大司马,您召集大家伙儿到这儿来,不知是为幸哀皇帝立嗣呢,还是为孝成皇帝立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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