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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王况哈哈一笑:“涉兄弟真会开玩笑!你也是玩儿马的行家了,不会不知道大宛汗血马的来历吧?孝武皇帝大初四年春,贰师将军广利,领兵证伐大宛国,斩了大宛王,还缴获了大宛的国宝汗血马。我这匹汗血神驹,就是当年那匹汗血马的后代。这汗血马有一宗异处,疾驱之后,会从前肩膊流出汗来,你说的鲜血,其实就是它的汗,看着很像鲜血是不是?这就是汗血马三个字的出处。兄弟,你那匹追风骕驦,虽然也称得上是神骏,不过要跟汗血神驹一比,可就高下立见呢!”

  一番话说得王涉无言以对,今天这人可丢大了!

  他红着脸走到自己车前,从车上取下一柄铁锤,二话没说,照着让他丢人的追风骕骦的耳根就是一锤!

  追风骕骦连哼都没哼一声,叶通一下就栽倒了,再也没能爬起来。

  王况见状,也不十分惊讶,这种举动对于五侯子弟来说,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本来嘛!要么没有,要么就拥有最好的,一匹马,就算它价值连城,如果不能给主人脸上增光,留着它又有什么用处!

  王涉打死了重金买来的追风骕骦,心情反倒轻松起来:“哈哈,痛快,痛快!这就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况堂兄,请!咱们进去喝酒去!”

  第七章 纨袴奢靡

  王涉击毙了万金宝马,很是为自己的壮举感到骄傲,说话的口气也硬了许多。

  王况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追风骕骦,对王涉淡淡一笑:“涉兄弟,果然豪气干云!不过,你舍了这匹追风骕骦,日后出门游玩岂不是更乏脚力?这样吧!愚兄就把御赐的汗血神驹转赠贤弟,你看如何?”

  王涉心里倒是挺乐意,但如果就这么收下来,岂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况堂兄.小弟怎好夺人之美?再者说,汗血神驹是御赐之物,小弟焉敢受之?”

  “这有什么?皇上家的东西,还不就是咱们家的东西?来人,卸套!”

  “别卸!谁要敢卸我跟他玩儿命!况堂兄,您这不是寒碜我吗?挤兑我没本事,弄不来御马?我还跟您说,别说一匹御马了,就是禁宫里的小宫女,只要我看上了,跟皇上张嘴,他也得赐给我!”

  “别吹了!谁不知道万岁最心疼漂亮妞儿,赐给你?我才不信呢!得啦,别推让了,快收下这匹汗血神驹吧!我也跟你说,你要是不收,我,我,我他妈是大伙儿的孙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王涉也不好再行推让,他盯住王况的眼睛:“当真要送我?”

  王况也盯住他:“有假是王八!”

  “好!”王涉一咬牙,快步走到已经属于他的汗血神驹跟前,伸出手贪婪地梳理着神驹的长鬃。

  神驹似乎通灵,亲呢地用马头蹭着新主人的胸口。

  一切眼看都要趋于正常了。

  可谁也没想到,王涉竟会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剑,手起剑落,把汗血神驹的一只前蹄生生给削了下来!

  神驹咆哮跃起,冲出有好几支,终归抵不过钻心的疼痛,颓然仆倒。

  王况大笑:“好兄弟!这才是咱五侯子弟的本色呢!好!削得好!”

  王涉用靴底拭着剑上的血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咱五侯子弟,要的就是这个份儿!小弟不愿占堂兄的便宜,要比,咱们明天再比!”

  “干吗明天呀?咱现在就比!来人!回成都侯府,给大爷再牵几匹好马来!”

  俩人又叫上板了,就在这时,府门两端的大道上,又驰来几驾豪华马车。

  “哥儿俩这是干什么?涉兄弟,把我们约来饮酒宴乐,你自己倒要开溜?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要赛马,改天再说行不行?咱们先进去瞅瞅这新扩建的侯府啊!”

  哥儿俩一看,来的都是自己弟兄,有阳平侯王凤的世子王襄,平阿侯王谭的世子王仁,红阳侯王立的世子王柱,高个侯王逢时的世子王置,五侯子弟全来了。“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王政君八个兄弟的后人,除了二弟王曼的儿子王莽那个白丁和四弟王崇的遗腹子那个去年还在吃奶就袭了安成侯泣的王奉世。现在曲阳侯府聚集了六位,这都是列侯的世子——简称六个猴(侯)子。

  六个猴子全齐了,赛马的事自然搁置一边,先举行派对,庆贺装修竣工之喜。

  既然是庆贺装修竣工的派对,自然要先参观一下,于是,六个猴子按年龄大小鱼贯而行,在美仑美奂的曲阳侯府里饱览秀色。

  曲阳侯府这一番扩建,工程委实不小,曲曲折折,几乎是一步一景,侯子们边看边走,边走边看。不觉花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红阳侯王立的世子玉柱,是六个侯子里性子最急的一位,早就嚷嚷起来了:“我说几位堂兄堂弟,咱们就这么干遛啊?还是找个地方米西米西吧!”

  “柱堂兄,你怎么光惦记吃啊?你看这景致多漂亮,不比那大鱼大肉的还解馋哪?”

  “就是嘛!俗话说秀色可餐,再者说,看看风景,溜溜腿,待会儿不是吃得更香嘛!”

  说话的这两位,一个是平阿侯王谭的世子王仁,一个是高平侯王逢时的世子王置。

  王仁问走在身边的成都侯王商的肚子王况:“况老弟,你看涉兄弟家这个园子怎么样?还有点儿意思吧?”

  王况指指点点:“倒还行,看一个园子美不美,首先得看布局是不是得体,曲阳侯府的布局,讲的是远山近水各有所依,奇石异本各有所据,还行,倒还行。”

  王置在六位侯子里头年纪最轻,他紧走两步,追上王况:“况堂兄说倒还行,想必是还有可挑剔之处了?”

  王况笑笑:“你没听市井流传的民谣?‘五侯初起,曲阳最怒。坏决高都,连竟外杜。土山渐台,西象白虎’。”

  王置陪着也笑笑:“听倒是听说过,就是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您给小弟讲解讲解,让小弟也长长学问。”

  “‘五侯初起,曲阳最怒’。这个‘怒’字,在这儿应当念上声,也就是‘努’,使拙劲的意思。”

  后面的王涉不乐意了:“明明是怒,是说我们曲阳侯家最厉害,况堂兄怎么会解成使拙劲呢?”

  王况不理睬他,仍然对王置进行解说:“为什么说是使拙劲呢?下面两句是关键,你听,‘坏决高都,连竟外杜’,这是什么意思知道吗?这就是说,曲阳候府里的湖池之水,是引的杜陵那边的高都河水。这高都河,水质虽佳,但毕竟离长安太远,水势到此已然力尽,没有那种连波接流的劲头,说到底,不过是小桥流水人家而已。”

  王涉忿忿不平:“你说我们这水不好,那你们成都侯府的水又有汁么两样呢?”

  “那当然不一样了!我们成都侯府,是引的沣河之水,那个水势,那叫个汹涌澎湃!而且我们没绕道,凿穿了长安城墙,直接引过来的!哪天哥儿几个去䁖䁖,我们那水可以行驶大船!往船上一坐,有羽盖遮阳,有帷帐挡风,让壮汉们摇动橹桨,命美姬们哼起小曲,再弄点小酒那么一喝,嘿,那才叫个滋润!”

  “哼!那有什么!有本事你再往下说,说说‘土山渐台,西象白虎’这两句!”

  “好,那我就说说,这两句呀,是说曲阳侯府陆地上有上山,水泊里有渐台,那构筑,那状态,就像宫里的白虎殿一样。”

  “怎么样?怎么样!嘿嘿,我还以为况堂兄不明白这两句的意思呢!置兄弟,听清楚了吧?我们曲阳侯府,就像皇宫一样呢!”

  王况看着得意洋洋的王涉,不失时机地当头泼了一瓢凉水:“就‘像’皇宫一样,才只是一个‘像’字而已!你们记不记得,我们老爷子成都侯,前些日子闹病,要避暑,愣是跟皇上那儿借了明光宫住住!真的皇宫都住了,你这一个假冒伪劣有什么了不起!”

  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

  还是阳平侯王凤的世子王震明白:“况兄弟这话说的有点过了,其实平心而论,咱们五侯——不对,加上我们阳平侯,再加上安成侯,应当是七侯,咱们王氏诸侯的府第,各有各的特色,哪一个也不含糊!就说涉兄弟这曲阳侯府吧,你们是没看全!我听我们老爷子说,府里还设了东西二市,有买有卖的,跟真的一样!是不是?涉兄弟。”

  王涉真想拥抱一下王襄,感谢他慧眼识真金:“是是,大哥说得太对了!几位兄弟要是有兴趣,咱这就上两市走走?咱这叫缩微景观、仿真公园!整个儿把长安城搬我们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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