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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她对自己说:“要么就是立即结束我的生命,要么就是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尽管日夜吞噬我的痛苦使我痛不欲生。”

  因为每天晚上——不管是醒来还是睡着——她还是生活在那个可怕早晨的恐怖情景之中,听见迪尔德丽的声音:“你猜我们今儿去哪儿?”听见保姆说:“夫人,恐怕孩子们今天还是不出去的好。”

  第九章 悲伤的余韵

  雷蒙德从阿尔巴尼亚回来了,和平时一样,十分热心。

  “那儿整个国家都需要救济。农村一片荒芜,孩子们在挨饿。你怎么能安心在这儿只顾自己伤心呢?来帮助我们救济孩子们,安慰妇女们吧!”

  他的恳求收到了效果。

  伊莎多拉又一次穿上舞衣和凉鞋,跟雷蒙德到阿尔巴尼亚去了。

  在那里,他采用独创性的方法组织了一个营地,来救济阿尔巴尼亚难民。他到市场上去买了一些生羊毛。

  伊莎多拉说:“雷蒙德,你如何用这些生羊毛去解决他们的饥饿呢?”

  雷蒙德说:“等一等你就知道了。要是我给他们带面包来,那就过了今天没有明天;可是我给他们带羊毛来,就可以解决以后的吃饭问题。”

  雷蒙德组织了一个中心。门口写着:“愿来此纺羊毛者,每天可得一德拉克马(希腊货币名)。”

  贫穷、瘦弱、饥饿的妇女们很快就排了一条长龙。她们用挣来的德拉克马可以买到黄玉米。

  然后,雷蒙德又叫木匠做了些织机。他宣布:“谁愿意把纺好的羊毛织成布,一天挣一德拉克马。”

  许多饥饿的人来要求于这种活。雷蒙德让她们织上古希腊的花瓶图案,很快在海滨就有了一支纺织女工队伍。他教他们合着纺织的节奏齐声合唱。当这些图案织成以后,就成了一幅幅美丽的床毯。

  雷蒙德送到伦敦去卖,可以赚百分之五十利润。

  然后,他用赚来的钱开办了一个面包厂,卖白面包,价钱要比希腊政府卖的黄玉米便宜一半。他就用这个办法建立起他的村子。

  邓肯们住在海滨一顶帐篷里。每天早晨太阳升起时,他们就到海里去游泳。雷蒙德不时有剩余的面包和马铃薯,因此他们就翻山越岭到另外一些村子里去,把面包等食物分给饥饿的人们。

  阿尔巴尼亚有最早出现的供奉雷神宙斯的祭坛。他们称宙斯为雷神,因为这个国家无论冬夏都常有雷电和暴雨。伊莎多拉和雷蒙德等人常常穿着舞衣和凉鞋,冒着雷雨长途跋涉。伊莎多拉觉得,被雨淋洗一遍要比穿着雨衣散步痛快得多。

  在那里,伊莎多拉看到许多悲惨的情景。一位母亲坐在树下,怀抱婴儿,身旁围着三四个小孩子——一个个饿着肚子,无家可归。他们的家被烧掉了,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被土耳其人杀害了,牲畜被抢走了,庄稼被毁灭了。于是这位母亲就带着她剩下的孩子坐在那里。像这样的一些人,雷蒙德分给他们许多袋马铃薯。

  回到营地的时候,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但是精神上却感到一种奇妙的愉快。

  当地没有理发师,所以伊莎多拉第一次自己把头发剪掉扔在海里。

  当她的精力和健康恢复以后,就不能再生活在难民中间了。艺术家的生活和圣徒的生活有着很大不同。她心中的艺术生活死灰复燃。

  伊莎多拉·邓肯感到必须离开这么多山、多岩石、多雷雨的国家。一天,她对佩内洛普说:

  “我不能再目睹这一切悲惨的景象了。我渴望伴着寂静的孤灯,踏着波斯地毯,坐在伊斯兰教寺院里。我对走过的道路实在是厌倦了。你能跟我一起去一趟君士坦丁堡吗?”

  佩内洛普非常乐意。

  于是,她们换上朴素的衣装,乘船去了君士坦丁堡。白天,伊莎多拉照例待在甲板上她的客舱里。晚上,当别的乘客都人睡之后,她围上一块头巾,走出房间,来到月光下。

  这时,有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靠在船舷,凝视月色。他穿着一身白,连手套也是白羊皮的。他手里拿着一本小小的黑皮书,不时地看上两眼,口里念念有词,像背诵祈祷文似的。他面容苍白而憔悴,但镶着两颗黑黑的大眼睛,头发乌黑发亮。

  伊莎多拉走近时,那个陌生人对她说:

  “我冒昧地跟您讲话,因为我和你一样悲伤。我正要回到君士坦丁堡去安慰我的母亲,她遭到极大的折磨。一个月以前,她听说我大哥自杀了,两星期后,又是一出悲剧——二哥也自杀了。我是她仅剩的一个儿子了。可是我怎样才能安慰她呢?我自己也绝望到极点,不如跟我哥哥一死了之。”

  俩人一起谈着。他对伊莎多拉说他是个话剧演员,手里的小册子是《哈姆莱特》,他正在研究要扮演的这个角色。

  第二天晚上,他们又在甲板上见面了。像两个愁苦的幽灵,俩人各自默想着,彼此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些安慰,一直逗留到天亮。

  到达君士坦丁堡以后,伊莎多拉和他分手了。一位身穿重丧服的高个子漂亮妇女来迎接他。

  伊莎多拉和佩内洛普下榻在佩拉王宫饭店。头两天,她们周游了君士坦丁堡全市,主要是观光街道狭窄的旧城。第三天,一位不速不客——船上那位伤心朋友的母亲,就是在车站接他的那位妇女——来见伊莎多拉。她显得万分痛苦,把死去的两个儿子的照片给伊莎多拉看,并说:“他们去了,没法把他们追回来了,但是我到这儿来求你帮助我挽救最后这一个——拉乌尔。我觉得他正去走他哥哥们的老路。”

  “我能做些什么呢?”伊莎多拉说,“他危险到什么程度呢?”

  “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独自住在圣斯提凡诺小村的一所别墅里。从他离开时绝望的表情来看,我感到凶多吉少。你给了他很深的印象,因此我认为你可以使他明白自己行动的错误,让他可怜他的母亲,回到生活里来吧!”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往死路上走呢?”伊莎多拉问道。

  “我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两个哥哥为什么要自杀。他们都年轻,为什么他们偏偏要寻死呢?”

  这位母亲的哀告深深打动了伊莎多拉,她答应到圣斯提凡诺村去,尽她的努力使拉乌尔清醒过来。

  饭店的侍应告诉她,去那里的路很不好走,坐汽车几乎不可能。于是,她到港口去租了一条小拖船。

  那天有风,博斯普鲁斯海峡波浪滔滔,然而他们还是安全地到达了那个小村,并照他母亲所指示的,找到拉乌尔的别墅。

  那是一所白色房子,坐落在古老公墓附近的一个很偏僻的花园里。

  没有门铃,伊莎多拉敲了敲门,可是没人答应。她推门试试,门是开的,于是她走进去。底层的房间空无一人,她走上一小段楼梯,打开另一扇门,发现拉乌尔在一小间粉刷过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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