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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在芝加哥阿格林的寓所,波伏瓦与阿格林共度了两周的快乐时光。他们共同生活,一同工作,不停地畅谈,甚至一同参加朋友的聚会。同阿格林在一起,西蒙娜感到轻松、愉快、温暖、幸福,绵绵情意,终生难忘。而阿格林也感到能与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作家分享充实的生活也实在美满。于是他向波伏瓦提出了永远留在他身边的请求。对于这个请求,波伏瓦一直在做着自欺式的回避。与阿格林的交往,她完全陶醉于爱情的愉悦之中,从心里也渴望这种与情人的厮守相依,但真作出选择,实在下不了决心。她心中还是有萨特、还是有事业、还是有她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这种复杂的心理,是她几十年生活经历的积淀,既非一般人所能理解,又非一时能够说清,或许只有萨特能够理解,而阿格林能读懂吗?至此她只能感叹,情人未必是知己,知己未必成情人。

  离美归国后,波伏瓦仍像往常一样,在巴黎蒙巴那斯的花神咖啡馆写作。在这里,她根据访美感受撰写了随笔《美国的日日夜夜》。在此期间,她还经常与萨特一起共同讨论他的剧本《肮脏的手》初稿,她也让萨特阅读了她的《美国的日日夜夜》手稿。这期间,她还陷入了对远方的阿格林深深的思念中。每次收到远方情人的来信,她都要伤心地流泪。这种令人心碎的矛盾情怀,在她这一时期寄给阿格林的情书中,被真实地记录下来。她曾在一封夹着淡紫色风铃草的情书中写道:“我真是坐卧不宁,想再一次融化在你的怀抱中你是我唯一的丈夫。”然而一方面她又尽力想向阿格林解释清楚,她与萨特的关系。她曾在信中告诉他:萨特可以给她巨大的帮助。她需要他,她不能“把萨特搁在一边”,他们所结成的关系是坚不可摧的。

  1948年4月,波伏瓦第三次赴美。这次她与阿格林乘船航行于密西西比河,游览了两岸的自然风光。他们还一同去了美国南方,随后又游历了新奥尔良、尤卡坦半岛、危地马拉和墨西哥。在这次相会中,阿格林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步入缪塞的后尘,波伏瓦是一个乔治·桑式的女人。这种想法使他对波伏瓦的感情中,掺入了一丝酸涩。该年7月14日,波伏瓦在得知萨特的一个电影脚本需要她进行修改时,执意要即返巴黎。临行前她与阿格林发生了争执。阿格林提出要与她结婚的请求,竭力阻拦波伏瓦返回法国。波伏瓦则据理力争,她终于向阿格林明确地表明了心迹:她不打算改变她的生活方式。第三次赴美以不欢而散告终,波伏瓦怀着内疚矛盾的心情踏上归程。

  在情感与事业的天平上,她又一次面临了选择。然而这一次,指针向事业倾斜。

  返回巴黎后,波伏瓦见到了萨特,两人立即开始着手修改电影剧本。但这时,远在美国的陶乐赫丝又从美国打来电话,她告诉萨特,马上要来巴黎与他相会。于是,为与陶乐赫丝相聚,萨特不得不将电影脚本和波伏瓦搁在一边,再次从工作中抽出时间,陪同陶乐赫丝去南方旅行。此时,孤单的波伏瓦不得不独自完成着剩下的工作。失望之余不由得又唤起了她对纳尔逊·阿格林的深切思念。她把这些思念,再次写入了寄给阿格林的书信中。

  1949年6月,为了作最后的努力,阿格林终于乘船来到巴黎与波伏瓦相聚。欣喜之余,波伏瓦陪他游览了巴黎。此后两人动身去意大利、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旅行游历。从巴黎返回美国后,阿格林完成并出版了一本小说,而且荣获了普利策奖。他将这一成功归之为与波伏瓦的爱情。与此同时,波伏瓦的论著《第二性》的第一卷也在伽里玛出版社和《现代》杂志上相继出版和发表。此时,她又在着手撰写她的第四部小说《名士风流》。不久她又计划她的第四次赴美。

  这次赴美,波伏瓦仅与阿格林共度两个月。由于值1949年底,朝鲜战争刚刚爆发,人们误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不可避免。于是不论是在美国的芝加哥,还是在法国的巴黎,人们纷纷涌向杂货店,排队抢购食品。由于担心波伏瓦的安全,萨特来信请她启程返法。于是波伏瓦又辞别阿格林,回到了巴黎。对待波伏瓦的这次启程,纳尔逊·阿格林似乎已经超脱多了。

  从以往波伏瓦多次的情感反复中,他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尴尬地位。他相信波伏瓦对自己的纯真的感情,也明了她那种自相矛盾的痛苦心态。但他实在理解不了波伏瓦与萨特之间的所谓契约式的爱情。

  他搞不清他所爱的女人把他和她的事业、把他与萨特放在了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中。他对波伏瓦既要两情相悦,又要在爱情中保持平等、自由和独立感到由衷的困惑,更对几次求婚均遭到波伏瓦的拒绝而恼怒。他在感情上,不愿去勉强波伏瓦,他已经思考了两天,囿于现实,看来他只能放弃波伏瓦。他实在不明白,其实他需要的只是波伏瓦的承诺和感情,而绝不是她的社会名声和地位,但这怎么就这么难?

  1950年10月,波伏瓦又第五次赴美与阿格林相会。在逗留期间她还完成了论著《必须烧毁萨特的著作吗?》。然而这次相会中,阿格林却告诉她,他准备与前妻复婚。对于阿格林的这一番话,波伏瓦多少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正如她后来在《年富力强》中写道:“当时,我不知道最令我惋惜的是什么?

  一个男人、一片风光或是我自己?”但最终波伏瓦还是赞同了阿格林的最后选择。尽管理智告诉她,这也许是一种最明智的做法,然而当离别期至时,波伏瓦还是流下了她遗憾、痛苦的泪水。

  波伏瓦回到巴黎不久,萨特也同陶乐赫丝中止了交往。自此,一对半世的伴侣又回到二重奏的合作关系中。经历了美国之行的情感风波后,波伏瓦和萨特的契约式爱情又经历了一次历史的锻炼。顺情乎?合理乎?实在难以回答。对此问题,不仅纳尔逊·阿格林回答不了,恐怕当时其他许多人也同样疑惑不解。

  这种疑惑正如阿格林在后来的文章中写到的:“什么是契约爱情?它是怎么样的?它相对于什么而言?”

  阿格林始终弄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仅为了要忠实于爱情契约而却要割舍自己的情爱。1981年,阿格林由于接受记者关于他和波伏瓦爱情问题的采访,勾起了对往日难忘经历的回忆,从而导致心脏病的突发,在寓所里孤独地逝去。他一生三次结婚,三度离婚,但始终对波伏瓦难以忘怀。令人遗憾的是,他是带着“波伏瓦为什么要这样”的疑惑,离开人间的。

  的确,阿格林的疑惑确实也代表着许多人的疑惑。波伏瓦与萨特的爱情契约究竟是如何的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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