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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有一位神父从罗马返回巴黎的路途中获知弗雷德里克病危的消息,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一种神圣的职责,帮助童年时的朋友度过生命最后时刻,他的名字叫亚历山 大·耶沃维茨基。弗雷德里克与神甫互相拥抱,一起流泪。“……作为圣礼的忏悔,我无法理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的友谊向你诉说一切,但换一种方式 不行。”弗雷德里克谢绝了神甫的请求。

  在他弥留之际,他想起了自己心爱的音乐作品,他断断续续地说:

  可能有不少作品,或多或少与我的名字不相称,请你们以对我的热诚的名义,把它们统统烧掉,除了创作方法的基础,我把它留给了阿尔康和雷贝(1807— 1880,法国作曲家),让他们从中得到一点补益。其余的毫无例外地付之一炬,因为我很尊敬听众,我不愿让那些不配给听众的作品以我的名字扩散开来,而且 要我来承担……

  弗雷德里克要烧毁他还没有出版的乐谱手稿的遗嘱未曾保留下来,人们也十分珍惜这份音乐遗产。

  他接连几小时做这样高尚的考虑,表现出一个天才音乐家的意志和品德,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

  10月17日晚上,巴黎的天气寒冷,阴云密布,不一会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屋顶。

  弗雷德里克的卧室里却传出了一个女高音的歌声,那是贝利尼和罗西尼创作的几首曲子。

  戴尔芬娜含着眼泪答应了弗雷德里克临终前的最后请求,她哽咽着唱着,歌声像一只滴血负伤的百灵鸟飞翔在每个人的耳边。

  弗雷德里克无力地躺在床上,他心中涌动起一种美妙的感觉,仿佛闻到了家乡的清新空气……马车碾过石子路的响声,带着哨音飞向蓝天的鸽子,还有灯光闪烁的窗口,那是母亲在低头祈祷,姐姐和妹妹焦急不安的眼睛在盯着窗外黑暗的夜空。

  他觉得身子飘飘然,在向上飞腾,向庄严钟声敲响处飞去,父亲、瑞夫尼、卡尔克布雷纳等人在一座七彩的巨大门拱前向他招手,“弗雷德里克……”

  耶稣、玛丽亚和约瑟夫在五彩光环中出现,盈盈走来,一个冷冰冰的黑色十字架渐渐靠近了弗雷德里克的嘴唇。

  “我已经到了幸福的源泉边……”

  1849年10月18日凌晨两点,弗雷德里克·肖邦溘然去世了。

  4. 尾声

  肖邦已经不在了。我感到欣慰的是,忠诚、亲爱的朋友是在我的怀抱中长逝的……

  当他的灵魂已经面向万能的上帝,当他已经无力睁开眼睛的最后,也是开始的一刻,他问:“谁握着我的手?”而当他听出是我的声音时,他想把我的手放到嘴边,我们相互拥抱,他在我的脸上做了诀别的一吻,只说了一句:亲爱的朋友!!!

  ——阿道夫·古特曼

  一位诗人消逝了,一位天才的艺术家消逝了……他财产情况如何?一无所有……

  ——沃伊切赫·格日马瓦

  ……如果北方的强国(指奴役波兰民族的俄国)的专制暴君知道,在肖邦的创作里,在他的玛祖卡舞曲质朴的旋律里,蕴藏着多么危险的敌人,他们一定会禁止这音乐,肖邦的音乐乃是掩遮在鲜花中的大炮……

  ——罗伯特·舒曼

  1848年10月30日,巴黎马德兰教堂的大门蒙上了黑色的装饰,镶嵌着两个银光闪闪的“F·C.”字母(肖邦姓名的缩写)。在教堂里的一块空地上竖起了一个高高的陵墓,也披挂着镶着银色字母“F·C.”的黑色帷幔。

  正午12时,教堂里响起了弗雷德里克《降B小调奏鸣曲》中的《葬礼进行曲》,作者的棺柩被抬进教堂,放在陵墓上。这时乐队奏起了莫扎特的《安魂曲》。

  在葬礼过程中,风琴师还演奏了弗雷德里克的两首前奏曲。

  在通往著名的拉谢兹神甫公墓的路上,无数的巴黎市民纷纷停下脚步,注视着这不寻常的送葬行列:黑色的灵车由查尔托里斯基亲王、弗朗肖姆、普雷耶尔、古特曼、德拉克罗瓦、梅耶贝尔等人护送,后面是一长列的四轮马车。

  弗雷德里克·肖邦走了,留下了优美动听的旋律,至今仍然萦绕在无数音乐爱好者的耳边。

  乔治·桑没有被邀请参加弗雷德里克的葬礼,在1848年6月起义失败后,她基本上离开了政治舞台,把主要精力投入在小说创作上,构成了她文学创作的第 三阶段——田园小说。她的晚年在诺昂乡间度过,对后起之秀的福楼拜、小仲马等人,像长者一样加以爱护和指导,获得了“好心的诺昂太太”的名声。

  对于过去的往事,乔治·桑在多种回忆录中做了详细的描写。在弗雷德里克下葬后不久,她写下了一段优美的文字:

  肖邦的音乐从情感上讲是一切音乐作品中最丰富最深刻的。他用一件乐器表达了丰富的无穷无尽思想感情。他在十行简单得小孩都能弹下来的乐谱中常常创造出 至纯至美的诗意和巨大无比的戏剧性。……总有一天,他的音乐会被改编成管弦乐曲,那时全世界就会意识到他的天才同任何被他承袭的大师一样广阔、全面和精 深,并且从性格来讲比巴赫更精致,比贝多芬更有力,比威伯更有戏剧性。

  他集中这三者于一身,然而他还是他,在挖掘情趣时比他们更微妙,在表现宏伟壮丽时更朴实无华,在倾诉悲痛时更能催人泪下。

  乔治·桑能为去世的弗雷德里克所做的事也只能是拿起笔作一个纪念。而简·斯特林所做的事情则显得具有重要历史意义。

  简·斯特林付清了弗雷德里克葬礼的全部费用,还为露德维卡和孩子购买了返回华沙的车票。她担心露德维卡不会接受,便解释说这是垫钱买的。

  远在华沙的家人商议后决定拍卖弗雷德里克在巴黎的财物,简·斯特林便把这些东西全部买下来,她不愿让弗雷德里克生前使用过的任何一件东西落入陌生人的手中。

  她吩咐把那架普雷耶尔钢琴送到华沙露德维卡家中,把其他大件家具运回苏格兰,放置在弗雷德里克住过的爱丁堡以西的古堡里,创办了“肖邦纪念馆”。其中有她自己保存的各种纪念品,还有索郎芝的丈夫克雷辛格为死者做的泥塑模型。

  1850年10月17日,在拉谢兹神甫公墓悼念弗雷德里克·肖邦逝世一周年的同时,也举行了由克雷辛格雕刻的死者墓碑(展示了一位由于病痛折磨而神情 抑郁的音乐天才,用断了弦的大弦琴指着艺术家墓地的浮雕)揭幕典礼,简·斯特林把一捧波兰泥土撒在坟墓上。这是她事先请求露德维卡寄来的。

  简·斯特林把所有的爱都无私地奉献给了弗雷德里克,她积极地宣传弗雷德里克的音乐作品,关心他的遗稿出版,热情地解答人们对弗雷德里克生平事迹和艺术活动的询问。

  弗雷德里克在天之灵也因为简·斯特林的忠诚而感到欣慰,今天热爱音乐的人们也不应忘记这位可敬可亲的苏格兰女人。

  1859年简·斯特林永远闭上了眼睛,到天国的六弦琴声中去寻找她的意中人——弗雷德里克。

  在她的遗嘱中,指定把“肖邦纪念馆”移交给弗雷德里克的老母亲,并要求用船把所有纪念物运到华沙。

  1861年弗雷德里克的老母亲去世后,纪念馆的监管权又移交给弗雷德里克的妹妹伊扎贝尔卡。

  今天到华沙去参观的人们,还能看见保存在“弗雷德里克·肖邦协会”里的弗雷德里克一缕茶褐色的头发,那是简·斯特林生前收集来的。

  对于弗雷德里克·肖邦最好的怀念,还是弹奏或者聆听他的音乐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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