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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表演结束后,没有人鼓掌和欢呼,仍然静静地退出客厅。弗雷德里克与男孩,还有乔治·桑、伦茨坐着马车去一家音乐书店。

  “你使我感到非常愉快,我写这首协奏曲的时候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弗雷德里克对那男孩说话时显得很激动,似乎还在回味刚才他俩愉快合作的琴声。

  弗雷德里克特地买了一本贝多芬的歌剧《菲岱里奥》(莫舍莱斯曾将此歌剧改编为钢琴谱)的总谱送给男孩,并动情地说:“请收下这部贝多芬杰作的总谱,聊表我对你的敬意。等你将来阅读它的时候,常常记起我吧。”

  这位匈牙利天才少年深受感动,低头吻了一下弗雷德里克的手。如果他后来果然成为震惊乐坛著名大师,那么弗雷德里克将会感到很自傲,因为他从来就很自信,相信自己敏感的判断力。

  令人遗憾的是这位卡尔·菲尔特什的男孩不久就不幸去世了,他才15岁。

  这对于弗雷德里克也是一种深深的刺激,但这好像是他以后接连而来厄运的前兆。至于“三个四分音符”的类似争论,人们也很难再听到。

  2. 奥尔良方场

  坐落在巴黎圣·拉扎尔街34号的公寓楼区是按照意大利“城市庭院”

  风格建成的,取名为“奥尔良方场”,这个英法混合的名称与这里的楼区房主是英国人有关。

  这是一个租金昂贵的高级公寓住宅区,分为九个编号楼群区域。每个独立的公寓里有各种功能的房间,除了卧室、起居室、工作室等之外,还有为随从和仆人建造的小屋和马厩等附属设施。

  一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安静舒适的环境和豪华典雅的气派,成为玛尔里亚妮伯爵夫人竭力推荐的充分理由。

  弗雷德里克和乔治·桑不大放心,亲自去察看了一下,觉得很满意。

  从此“奥尔良方场”成为他俩合住时间最长的新居。

  1842年9月,他俩决定搬家,乔治·桑在诺昂和巴黎的三个原住处之间奔波忙碌。新居室内装潢和家具摆设又成为他俩共同商量的热门话题。

  弗雷德里克花了年租金600法郎,在第九区的一楼租了一个小套间,搬进去一架三角钢琴和一架立式钢琴,这也是他为了更好地教授学生。

  客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乔治·桑有些妒嫉地说,那是“用来接待他那些美丽高雅的伯爵和侯爵夫人的”。

  乔治·桑则在第五区的二楼租了一个大套间,每年租金要付3000法郎。她的儿子在学美术,便花了800法郎的租金为他在同一区里租了一间工作室。

  “奥尔良方场”的住户大都是富有的艺术家或者是贵族成员。除了弗雷德里克所熟悉的卡尔克布雷纳等人之外,还有雕塑家当丹(曾为弗雷德里克塑造了一座胸像)、名扬欧洲的舞蹈家玛丽·塔里奥尼。

  塔里奥尼在梅耶贝尔的歌剧《恶魔罗伯特》第三幕幻想舞蹈里担任女主角,后来她与父亲一起接受了《仙女》芭蕾舞剧,该剧标志着芭蕾舞进入浪漫主义的黄金时代。

  编写此舞剧的却是巴黎歌剧院著名歌唱家亚道夫·努里,他是弗雷德里克的好朋友。1839年春,努里不幸去世时,弗雷德里克特地赶去吊唁,并在教堂里用风琴演奏,寄托哀思。

  “奥尔良方场”的众多住户无形中有一种集体荣誉感,每个成员都以周围是高贵而有才华的邻居而感到自己的名声卓著。

  第七区的玛尔里亚妮夫人家里的晚上聚餐,成为一些邻居每天喜欢互相见面聊天的好机会。

  乔治·桑喜欢交际的脾性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以往难得相聚的新老朋友立即在她这里找到一种温暖和亲切感。她还特地租了一张台球桌供来客玩乐,客厅里无拘无束的笑语声使她仿佛又回到诺昂的别墅里。

  乔治·桑的儿子似乎也想在美术上有所成就,经常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她的女儿也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每次从寄宿学校回来,乔治·桑总觉得全家又团圆了。

  弗雷德里克的钢琴王国距离乔治·桑住处也很近,除了各自的工作时间之外,他俩就可以在一起享受生活的乐趣。

  一切都似乎在平静愉快的气氛中度过,但弗雷德里克与乔治·桑及其子女的关系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汇集着一个可怕的感情暗流漩涡。

  在乔治·桑的回忆录里总是把自己与弗雷德里克的关系反复强调为“母子”性质,以一种宽厚、仁慈、怜悯的女性长者口气谈论弗雷德里克——“我的另一个儿子”。

  这种居高临下的“爱”很容易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纯洁无邪的女神,而弗雷德里克与异性的各种亲密交往则成了一种带有孩子心理的调皮和不成熟的行为方式。

  这正是乔治·桑的聪敏过人之处,这种“爱”必然要胜过其他女性对弗雷德里克的感情,而且她也相信弗雷德里克无法离开这种“爱”,否则他难以顾及自己的日常生活。

  有一次,乔治·桑恰好不在巴黎,弗雷德里克在“奥尔良方场”生了一场大病,接连几个晚上不停地咳嗽,脸憋得发青。咳嗽好不容易暂停时,他反而觉得更加难受,恨不得死死掐住自己的喉管。

  等到乔治·桑在外地听到此事时,弗雷德里克最难熬的几个夜晚已经过去了。乔治·桑深深明白他俩在对方心目的地位,“我想念他,他也想念我。”她在给朋 友信中说,“我愿意照顾他,他也需要我的照顾,我想念他的身躯,想念他的声音,他的演奏,他的忧郁的性格,甚至他那令人心碎的咳嗽声。可怜的天使!至于 我,我决不会让他失去我的,这点您可以放心,我的生命已经永远奉献给他了。”

  但是乔治·桑不得不同时考虑儿子和女儿的反映,儿女已长大有了自己的思维和分析能力,已越来越不满意母亲与弗雷德里克的这种爱情关系。

  弗雷德里克也意识到自己“房客”的身份终于有一天会被残酷地撕去,担忧将来不知飘零何处。

  重新找一个理想的情侣结婚、成家,这个念头曾刚刚升起,立刻被他厌烦地扔掉。他不愿再回想起过去的“黄昏之梦”——羞辱和怨恨,结婚只能是一个无法到达的遥远的幸福彼岸。

  他的父母和姐妹也不想在他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让岁月的流逝慢慢地磨去那痛苦的回忆,并相信他在巴黎生活得很好,有乔治·桑这样善良的女主人无私的照顾,家里人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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