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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切尼在核问题上并不是死脑筋。恰恰相反,他表现出了令人钦佩的远见。1989年11月,柏林墙倒塌后,他命令他的文职分析人员以新的眼光研究单一统一作战计划中的核目标。实际上,切尼提出了一个40年来没有得到满意回答的问题:多少数量才足够?他的参谋人员发现事情正在本末倒置。每次一种新的核武器系统研制成功,制定单一统一作战计划的人员就另寻新的打击目标,并且达到了无法自圆其说的程度。一旦发生战争,我们将把一枚弹头对准一座苏联桥梁,而市政厅只隔几个街区之遥。根据当时的计划,单单乌克兰首都基辅就有近40件武器对着它。在华沙条约解体和东欧各国成为民主国家后,五角大楼就取消针对东欧的目标问题发生了一场大辩论。切尼和他的文职分析人员彻底改变了长达40年的根深蒂固的官僚主义想法,并在合理的基础上重新确定核打击目标。现在,美国和俄罗斯已经达成协议,不再用核武器瞄准对方了。

  海湾战争后数月,即9月5日,在国家安全班子的一次会议上,布什总统敦促我们就军备控制问题提出更新的思想。到这时,海湾战争胜利之花已部分凋谢。我们又回到超级大国的角逐场所,在苏联发生未遂政变后,这里的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我想看到在核裁军问题上的一些新的主意,”总统说,“我不要高谈阔论。我要实实在在的建议。”

  不几天,我们就制定了一份建议,它远远超出了我曾敦促的取消火炮发射的核武器的范围。建议的范围无所不包。取消短程核武器,像陆军的“长矛”导弹。停飞战略空军司令部的已经值班32年之久的轰炸机,并卸下其核武器。除了三叉戟核潜艇上的战略导弹外,从所有舰艇上都卸下核武器。拆除多弹头洲际弹道导弹,仅保留单弹头洲际弹道导弹。大胆地关闭尽可能多的“民兵”导弹发射井。这一次对急剧变化的世界作出反应的四军种参谋长署了名,保罗·沃尔福威茨和他的强硬派分子也署了名。切尼准备顺着变化的风向而动。没出三个星期,布什总统于9月27日向全世界宣布了这些单方面裁减核武器的建议。

  在我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时,我国武装部队拥有2.3万枚作战核武器。在我们自己提出的倡议与裁减战略武器会谈条约之间,我们应在2003年前减少到8000枚弹头,即减少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虽然布什总统任命我担任第二届两年任期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我仍需要参议院的确认。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参议员萨姆·纳恩——他支持制裁并反对战争——设法确保我得不到例行的重新确认。听证会持续了两天,在会上,纳恩批评我与鲍勃·伍德沃德的讨论,就如伍德沃德书中报道的那样。我不否认同伍德沃德谈过。政府中有许多人也同他谈过。会谈不是什么秘密:切尼和我也经常谈起这些会谈。纳恩还试图证实,对于延长制裁政策,我同他持有一样的观点。

  我提醒他,我们实行制裁几近6个月,而它未能打动萨达姆·侯赛因(在随后的4年中也没有)。是否实行更长时间的制裁是一个政治决定。布什总统做出了该项决定。在决定发动战争时,我的任务是确保我们做好准备。而且我们做到了这一点。纳恩将听证会一直拖到9月30日,即我任期的最后一天。我向他指出,到午夜时,我国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将是代理主席,因为从法律上讲,我将让出这个职务。于是,他迅即将我的重新任命付诸表决。我得到参议院的一致确认。

  海湾战争后,《时代》杂志专栏作家休·赛迪写道:“历史上从未有过一位美国总统像乔治·布什这些天来那样以非凡的气度驾驭着这个风云变幻的世界。历史学家仍绞尽脑汁……搜索着可与之相比的事例。他们一无所获。”即使现在,即7个月以后,对总统的支持率仍达到稳健可靠的百分之六十六。在我得到重新确认后,看来在乔治·布什的第二个总统任期内,我还将担任相当长时间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第二十章 换帅

  “沙漠风暴”过后数月的一天,我的心情突然又拉回到昔日在越南稻田中的时光。1991年秋天,我再次见到武公孝上尉。他于1989年12月给我写了封信,事隔27年,我第一次听到武公孝的音信。武公孝在信中祝贺我荣升主席职务,并向我通报了这些年来他的生活状况。他写道:“在你荣任如此显赫的职务之际,我却处境艰难。”武公孝在共产党再教育营地内呆了13年。美国驻曼谷大使馆已批准他偕同妻子移居美国。但是他的已婚子女和孙辈共7人却未获批准,他请我帮忙。

  我前去找足智多谋的里奇·阿米蒂奇,他对华盛顿官场和越南事务很熟悉,有办法安排武公孝家庭的其他成员前来美国。

  大约一年半后,1991年10月,我应邀去明尼阿波利斯在一项名为“明尼苏达会议”活动中发表讲话。我走进举行活动的饭店大厅时,有一个小个子站在那里,身披一件不合身的大衣,神色若有所失。我一眼就认出是武公孝。他等在那儿,腼腆地对我微笑。我们两个人热泪盈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感谢我帮忙,并告诉我他已在明尼苏达州为他的家庭找到一个美国保人的经过。我邀请武公孝参加我的演讲会,并安排他坐在讲台前面的一张桌子旁。我讲话一开始就说:“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位老朋友,一个有近30年未见面的朋友。希望大家欢迎他,他是你们的新邻居,一个新美国人,武公孝。”武公孝站起来感谢暴风雨般的掌声,这种命运使他显然有些迷惑不解,他在美国的心脏地带有了一个新的家,一个离他故乡如此遥远又如此不同的家,但他终于获得了自由。

  在我被重新确认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当日,海地历史上第一位民主选举的总统琼—伯特兰·阿里斯蒂德神父在执政后不到8个月被一个军人集团推翻。随着阿里斯蒂德的倒台,海地人登上任何能漂浮的东西争先恐后地逃往美国。10月29日,布什总统禁止美国与海地的一切商业往来以惩罚军事独裁政权,这使得海地人出逃的心情更加迫不及待。美军领受了一项不受欢迎的任务,负责将出逃的海地人滞留在被我们占领的一块古巴领土关塔那摩湾,让移民归化局在那里鉴定,他们是否可以政治难民身份合法进入美国。

  到12月,五角大楼被要求拿出使阿里斯蒂德重新掌权的军事选择方案。我对切尼的建议是慢慢来。我说:“我们可以动用一两个海军陆战连在一个下午就拿下这块地方,但是问题是如何脱身。”1915年美国曾出兵干涉海地,理由和我现在听到的差不多,都是为了结束恐怖,恢复稳定,促进民主和保护美国利益。那次占领持续了19年之久。切尼无需听我的论点。我俩谁都了解海地人热切盼望逃离如此贫穷和政治上如此受压抑的国家的原因。但是这些情况并不能说明美国的入侵是正当的。

  负责关塔那摩难民事务的大西洋总部司令巴德·伊德尼海军上将想将这项工作命名为“安全港行动”,但是我反对。因为这个名字好像举起一块招牌,欢迎海地人前来。然后又把他们关在一个越来越像集中营的地方。我希望起一个听起来中性的不会引起幻想的名字。我们决定采用海军使用的关塔那摩的缩写;于是将“安全港”改成了“关塔那摩行动”。

  尽管如此,海地人继续从海上出逃。

  也是这年的12月,我接到加利福尼亚州众议员罗恩·德勒姆斯的一个电话。他想在五角大楼见我。德勒姆斯是黑人,他代表奥克兰地区的一个白人中产阶级居多的选区。他讲起话来依据听众的不同一会儿像美国人争取民主行动组织的自由派,一会儿又像他先前当过的海军陆战队成员。在国会中我们常发生摩擦,但是在国会外关系相当融洽。不过,他以前从未要求单独见我。

  他来后,我们坐在一张小圆桌旁,在一对一见面时,我喜欢用这张桌子。“我一直在同高层人士——民主党的资深成员交谈,”德勒姆斯开始说,“而且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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