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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后会有期!”告别时,平奇说,“不许黑人参军是不可能的。我们人数太少,林肯要想取胜,非让黑人军队参战不可。”

  老本坐在一间小店铺里。这店铺是一间草房,铺外有一棵已经枯萎的杨树和一块菜地。菜地里种着南瓜。这店铺位于奥本市中一幢简陋的房舍边,是哈丽特为她和她父母租赁的,可是她自己很少在家。老丽特年迈体弱,耳朵也聋了,差不多已不能再干活了。做饭、生炉、拖地、擦窗,全由老头子一人干。

  “嗨——嗬!”老本用鼻音哼哼道,“来了个风度翩翩的小伙子!戴维要是知道我们住在奥本,那也许就是他来了。可是戴维他并不知道哇,他当然也不会来的。——那么,这不会是戴维了。不过我还是得说,这个人长得和戴维一模一样。当然,他不是戴维,他是另一个黑人小伙子。啊—咳—啊!多像戴维呀!简直跟他一模一样……你好啊,年轻人!要是我没认错,我会说你就是戴维·金布斯。”

  “知道我是谁吗?”年轻人探询地问。

  “啊啊!你不是戴维·金布斯!”

  “仔细瞧瞧吧,老本伯伯,”年轻人说,“正是我啊,戴维·金布斯!”

  “这不可能,小伙子。他不知道我们住在这儿。你不过长得跟他很相像罢了。拿老头子可没什么好开玩笑的。”

  “老本伯伯,”戴维央求道,“我要不是戴维,怎么知道您的名字呢?”

  “这还不容易吗,小伙子?那边角落里的小铺子,你能问到的。”

  “真是个犟老头儿啊!”年轻人说,“我要打听您的住处,那还不容易吗?”

  年轻人话音未落,简·贝利就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戴维!”她高叫一声,一头向他扑去。金布斯愤然瞥瞥老本一眼,拉着简·贝利跑进屋去。

  “唉!”老本大惑不解地叹息道,“连简也认错了人……这小子把我们都愚弄了!”

  老本闯进屋去,见老丽特正握着戴维的手,简·贝利把头紧紧靠在他的肩上,这才“咳”地咳了一声,说:

  “你好啊,戴维!我们怎么都互不认识啊!”

  戴维一阵哈哈大笑,他握着老本伯伯的手,问起哈丽特的地址。

  “啊—咳—啊!她很少在一个地方长住,她眼下在波士顿,老是讲演啊,讲演啊,就像个传教士。她想说服人家给黑人发枪。”

  “道格拉斯说过,要是黑人没有选举权,不能参加审判,不准背上子弹袋,他就决不罢休。”简·贝利补充一句。

  “我早看出来了,你们那道格拉斯是个疯子。”老本唠唠叨叨地说。

  他回到大门口小店边,还在不住地嘀咕:

  “选举呀,审判呀,弄枪啊,就是说,要跟白人一个样……你们瞧,老本伯伯在选举了,老本伯伯在审判了,小心,老本伯伯要放枪了……过这样的日子倒真惬意呀,嘿,真开心啊!所有这些,我女儿海特给我统统争得来吗?要不,简·贝利能争得来吗?哈哈哈!还要在美国争呢!啊—咳—啊!上帝保佑,这全都可笑极 了……”

  这天晚上,戴维给简·贝利讲述了他如何从山上向丹肯·斯图尔特开枪的故事(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讲这个故事了),简·贝利打断他的讲述,漫不经心地说:

  “我忘了先告诉你,戴维,我一定要上战场!”

  戴维急忙一抽身,惊愕不解地望望她,脸色顿时沉下来。

  “那可万万不行,”他说,“我是去打仗啊,简!”

  “我们并肩战斗!”

  “你怎么会起了这个念头,简?”戴维问,“战场上没你的事干。”

  “我到战地医院干活去。”

  “那儿满是血污,还有死人。”

  简·贝利噘起了嘴唇。

  “戴维,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嘀咕道,“这些年,你把我忘光了吧?”

  “简!”

  “别说啦,戴维!哈丽特会收我当女兵的,我要同战士们一块儿上前线。哈丽特比你更了解我!”

  “你竟有这种看法?”

  “嗯!戴维,我还觉得,哈丽特有时有点怕我呢……”

  戴维真想笑,可是没笑出来。

  “简,”他说,“你爱我吗?”

  简·贝利肯定地点点头。

  “那么,你就别走吧。”

  “不,戴维,一定得走。”

  戴维端详着她的面庞。

  真不明白她这脑瓜子里想些什么?这样突头突脑地皱眉头,莫名其妙地打马虎眼,是哪儿学来的举动?而且,说起话来也变得结结木讷,沙哑难听。她过去说话可是清楚动听,还带一点羞涩啊!

  “哈丽特不久要来,”戴维说,“她什么都懂,我们找她评评。”

  “好吧,”简·贝利答道,“尽管她也不是事事都懂。她不上战场……”

  第二天,道格拉斯从波士顿寄来一封信。

  道格拉斯告诉他们,哈丽特不来了,她已到“大西洋”号巡洋舰去了。她将参加战斗。

  2. “从此永获自由”

  海鸥在厉声鸣叫,浪头喘息般拍击海岸,一线一线的白沫,在金色的沙滩上泛起又消失。木兰花和茉莉花幽香四溢,低矮的棕桐树一片翠绿,海边的沙粒又细软、又温暖;夕阳西下,薄暮时分,把双腿埋进这个沙滩真叫人惬意!夜色马上就要降临。幽暗的苍穹上,一勾明晃晃的月镰慢慢升起。这不像北方的月亮,不显得那么朦胧忧郁,露出一副闷闷不乐、若有所思的神情。它像刺刀的利刃,切开软软的乌云。它的银辉流泻到落羽松上,流泻到披挂着胡须状苔藓的巨大橡树上,流泻到忽明忽暗的海面上。一只只萤火虫,像篝火中溅出的火星,在大树的枝柯间掠来掠去。反舌鸟婉转啁啾,直唱到黎明也不止息。桅樯清晰的影子在岸边轻轻摇动。每隔半小时响一次的钟声,在船舷当当敲响。远处密林中的一块旷地上,有堆篝火还在阴燃。偶尔从那里传来一阵呻吟,有时又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盏大水手灯忽隐忽现,听得见一个军官清晰的话音:

  “挖个坑,把死人统统埋掉!就让我遭雷打吧!一天埋15具尸首,我们都成殡葬局了!”

  这是波特罗亚尔岛,比邻着发生叛乱的南卡罗来纳州的海岸。几个月前,北方军舰队占领了这个海岛。沿着被包围的南方州的整个海岸,分布着一长串小岛,在每个小岛上,星条旗就在敌人鼻子底下飘扬。一艘艘联邦舰队的护航舰在波涛中轻轻摇晃。

  开初,水手和登陆人员不得不接待一批又一批从邻近种植园逃出来的黑人。大家都管他们叫“战时违禁品”。

  不管是巡逻队、警犬,还是部队哨所、卫兵,没有什么力量能挡住他们。他们乘着舢舨、小船、木筏,依靠原木或木板,有的干脆泅水,连绵不断地来到波特罗亚尔岛,来到星条旗的庇护之下。他们一心来作“自由人”,末了却大吃一惊,发现这儿也并不拿他们当自由人看待。不过,因为他们是从敌人那边逃来的,所以也被当作“战利品”。

  他们住的是窝棚、窑洞、草秸搭成的敞棚,或干脆就天作被盖地作床。他们也没什么吃的,只喝些玉米粥、吃些糙米饭充饥。要是问他们有什么感想,他们便回答说:“谢天谢地,我们还活着!”

  不久,瘟疫蔓延开来。当哈丽特·塔布曼来到波特罗亚尔岛时,营地里横七竖八尽是哼哼唧唧、病痛缠身的人。黑人们愁眉苦脸、赤身露体地用担架抬着一具具尸体;掘墓人拿着铁铲跟在他们身后;舰队军官手提灯笼,指挥他们徐徐行进。掩埋尸体一般都在晚上。

  “你赶快动手吧!”“大西洋”号的军医声音失常地对哈丽特说,“我们人手不够,又缺少药品……你可知道什么是痢疾吗?”

  “不知道,先生!”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不过别跑来向我唠叨又有人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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