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撒切尔夫人自传 | 上页 下页


  这种限制也许是有益的,毕竟那时是好莱坞的黄金时代,我已经接触了好莱坞的梦幻世界。花9个便士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黯黑的电影院里先看新片预告,再看伴以活泼逗趣解说的英国有声电影新闻。随后是公众教育性的短片,如《犯罪没有收益》等,最后才是真正的大片。电影的内容涉及很多的方面,从《四根羽毛与鼓》这类帝国冒险片到现代喜剧《女人》(几乎所有的女明星都参加了演出),到今人伤心的悲剧,如巴巴拉·斯坦威克演的《斯台拉·达拉斯》,以及英格丽·褒曼演的电影。看电影时我没有完全忘记接受政治教育。我对法国大革命的看法在莱斯里·霍华德和招人喜欢的默尔·奥伯伦演的《鲜红的海绿花》中得到了值得夸耀的的肯定。我父亲一直强调要坚持自己的原则,这在詹姆斯·斯图尔特主演的《史密斯先生去华盛顿》中得到了体现。当在《尼诺奇加》中,苏联的一位严肃的政委受到一顶女人的帽子引诱时,人们不禁捧腹大笑。罗伯特·多纳特扮演的小威廉·彼得和迷人的法国演员查尔斯·布瓦那在《玛丽·瓦莱夫斯卡》中扮演的拿破仑都有助于我了解历史。

  我常常想,我出生在1925年而不是早20年是多么幸运。在30年代之前,生活在英格兰小镇的女孩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么广泛的才华,戏剧演出,人类的感情世界,性的魅力,那么壮观而又非凡的风度。这些事物对20年后出生的年轻人来说的确是普通寻常的事,而且认为本应如此。格兰瑟姆是个小镇,但每当看电影时,我仿佛在充满梦幻般的想象王国中漫游,使我决心有朝一日到现实世界中去周游。

  对我父母来说,现实就摆在眼前,一点也不浪漫。他们并不是由于不喜欢各种消遣活动才形成自己的观点,只是严格区分群体娱乐和自娱自乐。这一点即使是在经常演出的广播剧和各种竞技表演的时代也是有意义的,也许更有必要,他们认为不同程度的参与比作为一个被动的欣赏者要好。有时我对他们的这种观点感到厌倦,但我能理解其中心意义。

  有时我同母亲和姐姐一起外出度假,通常是到斯克格尼斯海滩。这时同样强调亲身积极参加活动,而不是闲坐着胡思乱想。我们住在可以自己做饭的客房里,这种办法更经济些。早上起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其他孩子一起到花园里去做早操。这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有水桶,有铲子,当然还有海滩。晚上我们去观看各种杂耍表演,有小丑、魔术、杂技,有老式的演唱,还有口技。这些节目按现在的标准来说是非常纯真无暇的。观众很多,我们参加了亨利。霍尔的流行歌曲《客人之夜》的演唱。我的父母认为这类演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这件事本身说明人们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当斯蒂芬森外祖母活着的时候,我们从来不会去看这类演出。她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直到我10岁那年。

  这样说可能使人听起来觉得外祖母是个很刻板的人。其实并不然。在我和姐姐的生活中她使我们感到温暖。她的着装符合当时老祖母一代人的款式,总是穿一件很长的黑色缎袍,上面缀满珠子。在炎热的夏天晚上,她常到我们的房间来,给我们讲她当少女时的故事。她也讲老奶奶喜欢讲的故事,吓得我们皮肤发麻,譬如说蠼螋会钻到你的皮肤下边,你会生痈。外祖母是个闲人,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她去世时86岁,是我第一次遇到死亡事件。按照当时的习惯,我被送到朋友家住,直到办完丧事并且清理运走了外祖母的遗物我才回来。

  事实上,对一个孩子来说,生活只不过是一天经历的记忆。我的感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是当我们的店半天营业时,母亲和我就去给外祖母扫墓。我没有见到过祖父和外祖父,他们都在我出生前去世了。我只见过罗伯茨祖母两次,那是去北安普敦的林斯特德度假的时候。她不像斯蒂芬森外祖母那么有派头,她是个忙忙碌碌非常活跃的小个子老太太,把家里的花园整修得很好。我仍然记得她在楼上的储藏室里储存了许多带橘子味的苹果,她让我和我姐姐挑选最好的吃。

  我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保龄球手,他吸烟(这对他很不利,他的肺不好),他的其他爱好和娱乐都与他的工作相结合。我们家里没有酒,直到大战结束父亲当了市长后我们家才有酒,而且只有雪利酒和樱桃白兰地酒。不知为什么我们家认为这比仅用白兰地招待客人要体面。(后来多年的竞选活动使我知道樱桃白兰地对嗓子有益。)

  像镇上其他主要商人一样,我父亲也是扶轮社成员。扶轮社的信条是“服务至上”,这一点铭刻在他的心里。他在扶轮社的集会上经常讲话,而且善于雄辩。我们在当地的报纸上可以读到他讲话的长篇报道。扶轮社经常为镇上的各种慈善机构募捐。我父亲不仅参加教会发起的募捐,而且作为市议员或以个人名义参加募捐。我最喜欢参加的是圣诞儿童救助团募捐,这时我穿上妈妈给我做的参加晚会用的漂亮裙子,为生活困难的孩子募捐。

  除了家庭和教堂以外,我童年的生活中心自然是在学校。我很幸运,我上学的亨廷托尔路小学在镇上很有名气。校舍很新,教师也很出色。我开始上学时我的父母已经教我学会了简单的阅读,我很小就很爱学习,我想我像其他孩子一样,那段时间的生活在心目中仍然历历在目,栩栩如生。我记得5岁时老师叫我读WRAP这个字,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我读对了,但我认为“他们总是把最难的给我做”。后来上常识课时我第一次接触到“谚语”的神秘。我那时已经形成了逻辑思维和按字面思考的习惯,这一点恐怕至今也没有大的变化。我对“三思后而行”的比喻很不理解。它的字面意思是在跳跃之前先看好地势。我认为说过街前先看好路更好。这样说更务实,因为我上学的路很危险。而且正如其他孩子先前和以后所做的那样,我以胜利的姿态指出,这个谚语与“犹豫者一事无成”是矛盾的。

  在上小学高年级时我初次接触到基普林的作品。他于1936年1月逝世。一读基普林的作品,我就被他的诗歌和小说吸引住了。当圣诞节来临时,我经常要求父母给我买一本基普林的书作为礼物。他的诗歌很通俗,把儿童带入一个更宽广的世界,实际上是带入许多个更宽广的世界,包括大英帝国,人们的日常工作,英国历史以及动物世界。像后来接触到的好莱坞电影一样,基普林向人们揭示了格兰瑟姆小镇以外的生活梦幻。到这时,我的阅读范围比班上的多数同学要宽,无疑这主要是受我父亲的影响,这一点时有表现。我仍然记得,有一次写关于基普林的文章,我使用了“乡愁”这个词,有人指责我抄袭,我孩子气十足,火冒三丈。其实我是信手拈来,随机运用。

  离开亨廷托尔路小学后,我到凯斯蒂温和格兰瑟姆女子学校读书。学校在镇的另一部分,我中午回家吃午饭,比在学校用餐节省些。我每天来回走4英里路。我们的校服颜色是海军蓝,所以人们称我们“穿蓝校服的女生”。(当伦敦的卡姆登女子中学的学生在战争期间撤到格兰瑟姆时,人们称她们“穿绿校服的女生”。)我们学校的校长是威廉斯女士。她个子矮小,为人正直,头发灰白。她于1910年创建了这所学校并任校长,她为学校立了一些规矩,例如,所有的女孩子,不管学业多么好,都必须在4个学年中学习家政。到我上学时,她的不动声色的权威已经在学校里主导一切。我非常羡慕她在重要场合的特殊着装,例如,每年一度的校宴或颁奖仪式。这时她穿着漂亮的丝绸衣服,做工很细,看起来极为高雅。但是,她很讲究实际。她告诫我们,用同样多的钱,宁可买质量好的棉制品,也不要买质量差的丝制品。“不要贪便宜买一件皮毛大衣,其实买一件剪裁得体的毛料大衣更合算。”需要坚持的一条原则是在自己的支付能力内追求好的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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