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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饭王催促着说:“讲出来。即使是女人的话也常常包含着智慧,况且你是女人中的一颗明珠。”

  “伟大的主人,我们能够违抗神祗们的意志吗?

  他们在我们的命运中已经安排了死亡、疾病和悲伤,也许只是因为我们知道命中的苦恼,所以才更懂得欢乐的意义。顽童们不断吮吸甘蔗里的糖汁,有时也会感觉恶心,难道成年男女不会对甜蜜的事物发生厌倦吗?不会以他们坚毅的精神去与悲伤抗衡吗?况且我的丈夫还是具有伟大灵魂的人。”

  净饭王看也不看耶输陀罗,气冲冲地说:“愚蠢!愚蠢透顶!纯粹是女人的糊涂!难道你没听圣贤们说,如果王子听到别人提起衰老、疾病和死亡,那他的厄运就注定要发生吗?他的厄运也是我的厄运——也是我的厄运!因为我爱儿子!”

  说着,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睛里就象融化了的雪水一样淌了下来。她也哭诉着:“宽恕我吧!宽恕我吧!我爱我的丈夫!如果有什么厄运,把他从我身边夺走,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最最尊敬的父亲,我还有希望——希望!您说我们的孩子能不能束缚住他呢?”

  她的话音刚刚离开嘴唇,净饭王立刻抓住了她的双手,带着胜利的喜悦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女儿,这就是希望!你的话像沙漠中的一杯水那样清心!

  你从我对儿子的感情中可以看出,当你我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孩子的小手会把他拉住的。你回去把想法和他说说,并且转达我的旨意,就说我为他设祭没有白费,得到了报偿!”

  她跪在净饭王面前。净饭王激动万分,他毫不掩饰地让泪水直淌到两颊。耶输陀罗此时的面容美丽得像刺破乌云的一道彩虹。她回到那雕花的卧室,窗子大敞着,夏日的微风徐徐飘荡进来。

  耶输陀罗跪在窗前向外望去,只见在尼姆树下的一个凉亭里,悉达多盘着腿,双手放在膝上,一丝不动地坐着,好似一尊金像。在他的平静中,耶输陀罗感到一阵恐惧袭遍全身。

  耶输陀罗沿着花园中的曲径向前走着,她眼前掠过了一簇簇的鲜花,一群群的蜜蜂,一只只的蝴蝶,她觉得无数种香气袭来,就像天国的大门已向自己启开,世界上的一切都太美了。

  悉达多静静地坐在绿荫掩映的亭子里,他的手心向上翻着,平平地放在双膝上,他的双目凝视着永恒的山峦,他那平静的眉宇间没有一丝欢乐或苦恼。深思中的王子仿佛被一道用水晶石垒起的高墙,隔绝了色彩斑斓的外界。耶输陀罗的到来对他没有一丝影响,他既没看见,也没听到。一阵痛楚袭上耶输陀罗的胸口,化作又碱又苦的泪水,她哭泣着,再也无法抑制这不该流露的痛苦。她分开尼姆树的枝杈向他跑去,跪在他的面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悉达多长叹一口气,从冥想中醒来,低头看着她,微笑着倾听她的诉说。

  他有生以来从没有听到过,也没有看到过痛苦是什么,所以对她的话完全是陌生的。她哭泣着。过了一会儿,悉达多用双手轻柔地抬起她的脸。她闭着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从那上面滴下的泪水挂在两腮。她的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双唇上的红润已经褪去。悉达多美丽的面孔上露出惊诧的神情,但仅仅是惊诧而已。他感到困惑不解,于是缓缓地说道:“我的玫瑰,我的喜悦,这个痛苦的新东西是什么?你要告诉我,让我也高兴高兴。”

  这一席话使她感到一阵恐惧。他竟不知什么是痛苦,这样看来她不但要承担自己的痛苦,承担关于人世间悲伤的秘密,还要为整个大地忍受这一切。对凡人来说,否认痛苦与悲伤,想把它们拒之门外,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人们都清楚痛苦、悲伤就等在那里,并虎视耽耽地注视着人间。但是这样的话她难以启齿。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云发。他那单调的、有节奏的动作,轻得好像蜂鸣般的温和,又好像被笼罩了一层雾霭的瀑布一般轻柔,这使她在悲伤中平静下来。她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灵魂的主人,我们的父亲问我,您的灵魂是不是从爱情和欢笑中逃走了。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我没能使您愉快?我,你的妻子,是不是罪魁?我的心上人,我还有什么事没有为您做呢?求求您告诉我。”

  他回答说:“没有。”他的目光从她的上方穿过,望着远处的山峦。她激动得用发烫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他,象是在恳求。她黑黑的眼睛里充满了热泪,眼神里放射着恳求慈悲的光芒。悉达多却严肃地说:“我到我自己人那里去了。”

  “我们不是您自己的人?敬爱的,我敬爱的——您的话象宝剑一样无情。谁是您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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