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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他并且进一步描述说:“希腊人创造了许多神祗,以显示他们对于生命的肯定,透过阿波罗之美的动力,渐渐地从原始的恐怖,发展出奥林匹斯众神的喜悦统治,犹如玫瑰花从荆棘丛中萌芽一样。不然,一个如此过度敏感,如此情绪激动,如此深受苦难的民族,怎能忍受人生呢?那显示人生完满,并保存存在价值的艺术冲动,产生了奥林匹斯世界,这世界实为反映希腊意志的一个变形镜。”通过对希腊悲剧精神的这种赞美,尼采对生命予以了热情的肯定,他不像叔本华那样,视生命的根本为毫无意义和目的的盲目意志,尼采对生命采取了一种乐观主义和积极奋斗的态度,他并不否认人生的孤独、困难与痛苦,但他因为人能够将自己置身于历史舞台而感到了由衷的喜悦。他竭力借艺术来肯定人生,认为人生是一种悲剧,但也是一种美,人生的意义就在这悲剧的美感中。

  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还集中抨击了苏格拉底的科学主义的人生态度,同时对基督教也进行了攻击。尼采发现了一个历史性的错误,那就是从前的哲学史都以为希腊哲学盛期是由苏格拉底而柏拉图再到亚里斯多德的时代。尼采以为这是一个十分荒谬的观点,他认为希腊哲学的高峰时期只属于前期,因为希腊后期的哲学只是在象牙塔上制造概念,这不是真正的哲学。在尼采看来,真正的哲学是应该从健康的精神上发泄出来的。

  同时,尼采还在该书中指出,从中世纪100多年以来,人们都只以为希腊文化唯一的精神是阿波罗精神,以为希腊文化只是阿波罗理性之光的发射。其实这也是错误的。以此为依据,尼采进一步指出不仅当时的德国人不了解希腊精神,而且希腊人也误解了他们自己,尼采以苏格拉底作为典型进行了有力的批判。

  尼采认为苏格拉底没有悲剧精神,并且毫不了解古希腊的诗歌,只知道荷马叙事诗上平易浅显的庸俗理论,而荷马史诗中的悲剧英雄则被苏格拉底化成了平淡无奇的俗人。尼采痛惜地认为,苏格拉底之后,不仅哲学衰落了,艺术也渐趋暗淡了,很多作品中的原始悲剧精神,已趋近于平凡而没有激动人心的艺术魅力了。而且,希腊作品在苏格拉底之后,热情与火焰被冻结住了,变成了有光而无热的僵硬形态,充满活力的酒神戴奥尼索士的精神也消失了,只剩下太阳神阿波罗的精神在勉强支撑着,从此,具有创造活力的希腊开天辟地的精神便跟着丧失殆尽了。尼采对希腊文化的衰退充满了同情,他把这笔帐都记在了苏格拉底身上,称苏格拉底时代在哲学上是一个平庸的非理性的时代,在艺术上则是表现得非常浅薄的喜剧。这种浅薄的喜剧“剥夺了音乐中伟大的戴奥尼索士意义”。

  可以说对苏格拉底的批判和对酒神戴奥尼索士的肯定和追念,成了《悲剧的诞生》一书中最重要最基本的概念,同时这种批判与肯定也成了贯穿尼采整个哲学思想发展的一个突出的主线。由酒神戴奥尼索士意志,其后发展成了尼采超人动力的“冲创意志”,由戴奥尼索士精神,而后发展成了尼采后来所反复强调的“战斗精神”。而戴奥尼索士现象,则成了后来尼采批判基督教文化的病态和近代文化庸俗性的基本动力。

  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虽然没有提及基督教,但是对基督教却是表现了自己的不满情绪。在尼采的自传中,提到《悲剧的诞生》时,他明白地说:“全书的特色是对基督教表现出了一种深沉的敌意的缄默,基督教既非阿波罗式的,也非戴奥尼索士式的,它否定一切审美价值——而这正是《悲剧的诞生》一书所唯一肯定的价值。在最深刻的意义上说,它是虚无主义的,可是在酒神戴奥尼索士的象征中,却是达到了最大的肯定。”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对世界所作的审美解释,与基督教论点正好相反,他认为所谓上帝的绝对真理,是将所有的艺术都丢弃在虚伪的领域之中了。除此之外,他还认为,基督教的价值系统,不仅是反对艺术的,而且还包含着对“生命的极端仇视”。

  它是“一种病入膏肓、阴郁、疲惫以及生物由于缺乏阳光而变得苍白的现象”。可以说《悲剧的诞生》是尼采经过长期的思索后,对基督教作出的初步的进攻。

  尽管这种进攻的火药味没有后期的著作中那么大,但是尼采毕竟在思想探索的道路上迈出了重要一步。

  除以上所述之外,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还对整个西方的近代文化表露了不满的情绪。他认为:“西方文化的每一个时期,即使表面上看来是属于原则性而值得称赞的,但当它和希腊的典型比较时,就失去了光彩和生命。”他批评整个西方近代世界是在亚历山大文化的笼罩之下,在对眼前的各项事物作着十分平庸化而且毫无价值的颂扬。他把整个西方文化看成了一个毫无生机衰老的沙漠,他渴望把古希腊的戴奥尼索士精神注入西方的文化肌体,使之再生。在对西方文化精神进行批评的同时,他对德国的文化更是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他满怀激情地期望:“在现代文化荒芜的废墟上,能透过音乐艺术的神奇而看到德国精神恢复活力和净化的一线希望。”

  从某种意义上说,尼采发表《悲剧的诞生》的一个动机就是,他感到德国人在吸收传统文化的精华方面已趋于枯竭,他忧虑德国文化和希腊文化之间的联系太薄弱了。实际上的情况也是如此,在当时德国的许多大学里,很多人对希腊文化都严重疏忽而不去做严肃的研究,他们不仅放弃了希腊人的理想,而且有时还完全曲解了所有古典研究的真正意义。后来,尼采在回顾《悲剧的诞生》一书的写作过程时曾说他对当时的所谓有“德国精神”是“持着一种无望和无情的观点”,认为德国精神是所有艺术形式中最缺乏希腊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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