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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加西亚·马尔克斯认为,在一种尚不充分成熟的制度下,为追求永恒真理而写作这种职业是危险的。

  加西亚·马尔克斯对作家的种种不幸作了认真地阐述与回顾,结论主要是问一问作家们为什么要写作。

  对于这个问题,加西亚·马尔克斯语重心长地说:作为作家,简单地说就像自己是犹太人或黑人,成就是鼓舞,读者的恩惠是激励。但是,这些都是额外的收获,因为一位好的作家,尽管他衣衫褴褛,他的书售不出去,但他仍将千方百计地继续写作。

  如今,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作品已风靡全球,也许他是两三个最重要西班牙语作家之一,是继塞万提斯之后的文学大师,是当代世界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

  但是人们也不会忘记,这位伟大作家是从平凡中过来的。当他刚踏上创作征途时,干完报业的工作后虽然已经是凌晨4点钟了,但他还要写上一些。有时一口气完成一篇短篇小说。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文学的征途上,永远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奋战的。

  他说,这正如一个个遇难者在大海上挣扎一样,这是世界上最孤寂的职业。

  第八章 心迹

  1994年元月,哥伦比亚一家报纸发表了西尔韦亚。莱穆斯采访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一篇重要采访记。多年以来,会见不同作家与国际文化界的知名人物,成了西尔韦亚。莱穆斯新闻工作的一部分。这是他在加勒比海上的要塞城市卡塔赫纳采访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部分记要。其中谈到《霍乱时期的爱情》,谈到这位伟大作家的家谱等。下面是这次采访的一个侧面。

  莱:你母亲是位女家长?

  马:是的,她是一位女家长,并且还继续是,她已经88岁。

  莱:她继续对你有种强大影响吗?

  马:是的。她创造出一个行星体系:她的12个儿女分布在各处,但是,我们都以某种形式呆在围绕着她转的轨道上。

  莱:你以为母亲的形象比父亲更高大?

  马:请注意,这些都是分析,在分析中我从来没参与进去。我们小说家以直观写作更甚于心灵,而一种风格的形成因素是多方面的。比如,在开始思考风格时我感到很害怕,因为我仿佛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种人,变成了一位科学创造者,而不是变成一个作家。我朝着直观对我说的地方走,然后发现读者的分析与我曾设想的没有任何关系时,我觉得很高兴。

  莱:在胡韦纳尔和费尔米纳这方面你说过,费尔米纳是控制儿女者。

  当他们还都是孩子时,胡韦纳尔很少参与他们的生活。你现在忘啦?

  马:我没忘。这里有种情况:当我正在写一部小说时,我不再想任何别的事,我对它完全入了迷。我只等着下一天到来,以便继续写。这时候,我有另一部向朋友们讲述的小说,因为这帮助我去思考。这不是我正在写的同一部小说。我将内容透露出去,以便看看朋友们怎样反应,并了解这些材料对我有用或者没用。

  其实,我不透露我正在写的内容。

  但是,当我认为我已经写完,那一切相反,我要看看他人是怎么看法。

  我有一批朋友,我把原稿提供给他们。这时候,当他们说“现在请您说出一切您要说的”或者永远沉默时,我仿佛是在受审判。在此阶段因为没有一种确切的评价,就倾听一切,我十分谦恭地听,宽宏大量地听。

  但是当我认为这个阶段已经过去,而且我已经汲取了他们给我提出的所有意见时,我就完全不再想有关这部书的任何内容,也不再去回忆它。

  莱:它成了个已经走了的孩子。

  马:问题是,可能有些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使我感到不安的东西,所以当我完成一部小说后,我永远不再去读它,因为我有一握自来水笔就要改书的习惯。不应该这样。书成型后,它已经不属于一个人了。

  莱:你是碑文式句子的主人。有人读过它认为,这些句子不费你的力气……

  马:有批评家说,我的句子是碑文式的……这是因为我受过外祖母的巨大影响。当你问我是否母亲有巨大的权威时,我应该说我的情况不是这样,但这是由于一种很特别的原因:外祖父母养育了我。他们让我母亲在一个遥远的村庄几乎是偷偷地结的婚;当他们知道我母亲快有儿子时,就派人去找她。他们为自己对她的态度感到后悔,把她接回他的家里。我出生在他们家里。生下我后,母亲和父亲又走了。我父亲是奥亚查的报务员,我留在外祖父母家中,一直长到8岁。对我真正有影响的是外祖母,她会讲出我曾经觉得仿佛古语的碑文式句子。这使我形成一种概念,人应这样讲话,我的人物必定这样讲话。不是我这样讲话,是我作品中的人物。

  现在,这些句子并非是我创造的,都是从俗语中演变而来的,是我听到的句子。这些句子是收集来的,有写作中的例子,在写《这个镇子没小偷》的故事中就有个例子。我记得,当时在加拉加斯,我在午休时写作,梅塞德斯正在睡午觉。

  我写到一个女人的插曲:这个突然醒来但尚处在蒙眬状态的女人,她说了一句与主题一点也不相干的话,而我还没找到这句话;但我突然看见梅塞德斯正在那儿睡觉,我就走到她身边,她突然惊讶地说:“哎!我梦见诺拉正在做奶油洋娃娃。”

  我完全把这句话抄了下来,这确实正是我需要的句子。

  莱:一个极美的句子。

  马:那么,这使你看到必然的一点:在我的小说里把现实与虚构分开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其他作家的书,因为一个作家只能谈他自己的书,别人的经验对另一个人总是很神秘的。现实与虚构尽管也是不可以混合的,但不可分。我曾说过这好比水和油一样。你把油放在水里,或将水倒入油里,当你搅拌时,就出现一种新的混合物,一种正在运动的与原状完全不同的物体,但当静下来后,水和油又分开了。对一部小说来说,作家是在搅拌,使其在书的整个生命中都继续运动。

  莱:最终书中的每个人物都自己活着。

  马:这可以想像到。但比一切更重要的是,书中的人物应该活在读者的心目中和记忆里。如果达不到的话,这部书就没有作用。

  莱:我曾经跟你说过,当我们读你的书时,你那碑文式的句子使我们感到激动。使我们感到惊讶的是你说得那么确实,你说:“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等了费尔米纳。达萨51年零9个月又5天。”这是确实的,这在时间上总给人一种确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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