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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这就是在朝鲜战争中指挥关系的问题了:谁来作出战略决策?无疑,参联会不希望从一万英里之外对战争进行微观指挥。美国的传统是允许战场指挥官在解释其命令时有一定的余地。另一方面,在不许美军接近中苏边界的命令中也没有一丁点模棱两可或含糊其辞的地方。没有任何文件规定允许麦克阿瑟在没有事先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单方面作出变动。

  只让南朝鲜军队向中苏边界挺进的道理是显而易见的。美国不想引发中苏介入,也不会给他们任何借口介入朝鲜战争。杜鲁门也要考虑如果这场战争需要国际援助,将会引起盟国忧虑。特别是英国就曾反对越过三八线,因为他们怕中国趁机夺回香港。麦克阿瑟的行动之所以不能被认为是正当的,是因为它不是修正了美国的战略——它是军事战略,但更是政治战略——而是改变了美国的战略。他把一个避免战争扩大的战略变成了公然招致扩大战争的冒险行动。

  麦克阿瑟在这件事上一意孤行,先斩后奏,甚至连向上级通报他的想法的礼貌都没有。他无权改变美国在朝鲜战争中的战略,而这一事实是任何诡辩都改变不了的。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麦克阿瑟老了,他的判断力正随着他的健康状况日益下降。就像很多步入老年的人一样,他对问题的反应越来越感情用事,而且处于压力之下时越来越不能清晰地思考了。尽管如此,杜鲁门、马歇尔和参联会还是对麦克阿瑟听之任之。因此他们对于随之而来的灾难像麦克阿瑟一样是有责任的,理应受到谴责。

  在这个时候,中国已经向北朝鲜渗入了近10万人。他们昼伏夜行,没有被人发现。这些由老兵组成的部队掌握了战略主动,插入了第8集团军和第10军之间的巨大间隙地带。10月25日,他们发起进攻,集中力量打击并歼灭了南朝鲜最前出的几个团。尽管如此,麦克阿瑟仍然拒绝承认中国人已经大规模进入北朝鲜。永远忠心耿耿担的确很靠不住的查尔斯·威洛比支持麦克阿瑟的说法,他坚持认为中国军只有6000人队渡过了鸭绿江。

  麦克阿瑟对中国介入的反应是命令远东空军针对北朝鲜的交通运输线,包括跨越鸭绿江的桥梁进行为期两周的空中闪击战。参谋长联席会议立刻命令他不要轰炸鸭绿江上的任何桥梁。当这条电文在电话会议的屏幕上闪烁时,麦克阿瑟勃然大怒。他暴怒地冲回他的办公室拟了一份电报,要求立刻解除自己的指挥职务。他的代理参谋长多伊尔·希基少将请求他不要发出。他对麦克阿瑟说,如果你现在辞职,那么一旦前线部队遭到攻击就会士气大减。

  安克阿瑟把这封他可能从未打算发出的辞职电报撕掉了——他草拟这份电报并和希基谈论此事是施加压力的一种形式——然后,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口述了一封致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文。他诅咒中国的介入“极端无礼,无法无天”,批评参联会“强加的种种限制对他身体上和心理上造成的极其恶劣的影响。”他要求转告杜鲁门他的下述的意见:“依我之见,你的命令可能会造成严重的灾难,”并要求杜鲁门“立刻重新考虑你的决定。”

  杜鲁门不情愿地同意远东空军炸毁桥梁,但是坚持空袭必须限制在北朝鲜一侧,不得攻击中国一侧。这真是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命令。他可能在政治上有些意义,但在军事上纯属无稽之谈。用B-29轰炸机不可能只炸掉桥梁的一端,当时它们还缺乏执行这种任务的精度。

  但中共军队突然停止交战。他们突然消失了。好像是中国共产党感到他们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不能容忍美军在自己的边境存在。很难说这不是一种非常理性的姿态。毕竟,美国也决不会允许中国人在加拿大或墨西哥边界部署军队。中国停止交战是要给美国的决策者一个机会来吸取这个明显的教训。但是麦克阿瑟却对此置若罔闻。无论是杜鲁门、国家安全委员会,国务院还是参谋长联席会议都不吸取这个教训。麦克阿瑟经过周天整顿其后勤系统之后,再次向鸭绿江边挺进,而华盛顿方面没有任何人制止他。

  11月24日,他飞往朝鲜观察前线的状况。当第24师师长约翰·丘奇少将报告说他对自己的部队打到鸭绿江充满信心时,麦克阿瑟高兴地答道:“好啊,如果你们足够迅速,可能有的人都能赶上回家过圣诞节了。”站在旁边的几位记者只听到那句关于部队回家过圣诞节的话,就匆匆发回快讯,断言麦克阿瑟郑重宣布现在在朝鲜的部队将于圣诞节前回家。他们还添技加叶地编造了许多细节,并发明了一些“引自”麦克阿瑟的话来自圆其说。当“圣诞节回家”的话传出来时,麦克阿瑟试图纠正这一说法。但没有成功。这个故事几乎出现在关于朝鲜战争的每一种历史记载中。

  在11月25日返回东京以前,这位盟军最高司令让他的飞行员驾机带着自己在5000英尺的高度沿鸭绿江飞行。麦克阿瑟俯视着鸭绿江两岸的一派萧瑟荒凉的景象:光秃秃的山峦和陡峭的山脊在令人眩目的白雪和闪闪发光的冰凌的映衬下更显得苍劲而雄浑。这里荒芜冷清,一点也看不出在最近几个星期有大批中国军队越过鸭绿江的迹象。他满怀信心地飞回东京,相信自己已把握住了大局。

  当夜,中国军队卷土重来,这次进攻规模很大。现在他们已有30多万人进入北朝鲜了。鸭绿江已经完全封冻,所以不论桥梁被炸毁与否都无关大局。他们将不断增援和充实兵力。中国军队一进入阵地,就伏击了第8集团军和第10军的先头部队。到了11月底,联合国部队全面撤退。

  麦克阿瑟发表了一份特别公报,否认他曾经发起过一次打到鸭绿江的攻势。他只是为确定敌人的兵力和意图作过一次全面侦察。这种欲盖弥彰的辩解正反映出一个人害怕自己因为一次鲁莽的行动而成为历史的审判台前的一个傻瓜,一个不顾中国的威胁并引发中国发动大举进攻的傻瓜,一个让美国蒙受耻辱的傻瓜。这份公报中唯一的一句实话就是:“我们正面临着一场全新的战争。

  一周以后,J·劳顿·科林斯飞往朝鲜视察前线,他看到沃克有信心再打回他一度占领的汉城一仁川地区,但是在东京,科林斯却发现优多于喜。麦克阿瑟仍然处于动摇和失败的情绪中,他告诉科林斯,除非在不远的将来给他增派2万部队,否则“联合国军司令部就得撤出朝鲜了”。麦克阿瑟正在考虑一直后撤到釜山。

  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沃克和阿尔蒙德奉命向南边打边撤。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死伤数千人,还有几百人死于严寒和肺炎。山区的冬季可能是地面部队所经受的最严峻的考验了,而在那年冬天,北朝鲜的情况又要比大多数在那里战斗过的人所能想象的还要糟糕。然而不论天气多么恶劣,山路多么崎岖,中国还是不断进攻。联合国军队的火力优势使中国军队蒙受了数千人的伤亡,远东空军掌握了制空权,然而空中力量和炮火优势面对英勇顽强的敌人,并没有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第8集团军撤回到三八线,但中国人还在前进。它们似乎在把联合国部队赶出北朝鲜后,还要“解放”南朝鲜。12月13日,当中国军队接近汉城时,沃克的吉普车与南朝鲜一辆武器运输车相撞,沃克身亡。

  早在战争初期,麦克阿瑟就曾试图解除沃克的职务,让别人来指挥第8集团军。他心里的人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优秀的指挥官之一马修·李奇微中将,他有着过人的智慧,令敌人丧胆的勇气,以及好斗的天性。麦克阿瑟在20年代初就结识了李奇微并非常喜欢他,当时他派年青的李奇微上尉负责西点军校体育系的事务。沃克的死给了他一个他正需要的机会去要李奇微,他如愿以偿了。李奇微在圣诞之夜到达东京羽田机场,准备接管溃不成军的第8集团军。麦克阿瑟给他的指示简洁明了:“第8集团军是你的了,马特(马修的昵称——译者注),照你想的最好方案去做。”

  中国参加朝鲜战争时恰好是美国民主党在中期选举中失利蒙羞的时候。杜鲁门白白去了威克岛,白白忍受了麦克阿瑟的无礼。中国军队的参战也大大嘲弄了麦克阿瑟在威克岛会议上和会议后说的那句“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了”的信心十足的话。杜鲁门陷入失望时,把威克岛会谈中种种令他气愤的往事在日记中倾诉;“麦克阿瑟将军站在机场上,衬衣的纽扣松着,带了一项油腻腻的肯定是用了20年的帽子……将军让总统相信朝鲜战争已经胜利了,日本准备签署和平条约,而中国共产党不会发起进攻……”

  麦克阿瑟在遭到中国军队进攻时于11月底接受了一次《美国新潮与世界报道》的采访。他告诉两位记者,他与中国作战出现的问题应归咎于华盛顿方面对他的限制。总结起来就是“他们设置了无数障碍,这在军史中是没有先例的。”杜鲁门被触怒了,政府旋即对军事指挥官和高级公务员颁布了限制言论的一揽子命令。从现在开始,他们必须在向公众发表声明以前向其所在部门澄清所有的声明内容。尽管看起来像是针对几千人的一种限制,但实际上矛头却指向一个人。麦克阿瑟对此的反应是写了一份新闻发布搞批评五角大楼、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提供了关于中国意图方面的错误情报。他一本正经地把这份稿子交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参联会在这场小小的闹剧里扮演着他们自己的角色,他们严肃地告诉他,他的声明不符合政府涉及情报内容的新闻报道范围的有关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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