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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他说,尽管这些领导人可能在象捷克这样的事件上不一致,但他们认为捷克问题是件小事,而他们在大问题上是一致的,特别是在增强苏联的实力问题上。在与他们的谈话中,他发现他们几乎是直截了当地和坦率地回答问题,甚至很诚恳,但是他认识到在很大程度上这只是一种掩饰。他归结说:“全世界都在等待着美国总统去和他们接触,或是等他们去和美国接触。”当我问他,是否认为这种直接接触是有益的,他的回答是绝对的:“毫无疑问。”

  会谈后当我陪他走向他的汽车时,他要我向艾森豪威尔夫人表示他的慰问和敬意。戴高乐不经常显露他的情感,但是从他谈话的方式我可以觉察到他对艾森豪威尔怀有深厚的爱慕和尊敬,对艾森豪威尔的逝世他极为悲痛。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艾森豪威尔的葬礼上和他的会见。

  我们早已拟定他访问华盛顿的初步计划。1969年4月29日,他突然辞去总统职务退休。他并不是因为重大问题而辞职的,而是由于一个小问题,即在关于参议院和地区改革的公民投票中,他遭到败北。马尔罗后来问他为什么会为这样一个“荒唐可笑”的问题而辞职,他的回答正是人们预料会从戴高乐将军那儿得到的回答:“正因为它是荒唐可笑的。”

  戴高乐象邱吉尔和阿登纳一样,发现培养和造就一个后继人是困难的。邱吉尔定下了艾登:阿登纳定下了艾哈德:戴高乐定下了蓬皮杜。我把蓬皮社列为我所见到的较有能力的世界领导人之一。追随一个真正伟大的人是极大的困难。杜鲁门至少从历史观点来看没有能力接替罗斯福的位置,但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历史上留下了他的脚却没有另一个人能继戴高乐的位。

  只有蓬皮杜——世界经济专家中的佼佼者之一——是一位相称的继承人,他给我留下的特别深刻的印象是,在我们讨论外交政策时,他总是从全球观点出发而不是从地区观点出发来考虑问题的。

  在戴高乐辞职后,我给他发了一封亲笔信,在信上我再次邀请他来华盛顿,并告诉他:“我们的许多城市和州将为你在访问日程表里包括它们而感到荣幸。”在结束时我写道:“坦率地说,在这世界上大部分地方都是由平庸的领导人领导的时代里——美国的精神需要你的光临。”维蒙·沃尔特斯把我的信交给了在科隆贝的戴高乐。戴高乐读完后说:“他是一位真正的同志。”同一天他坐在书桌前写了这样一封亲笔信:亲爱的总统先生:承惠公函及您的极其热情的私人信件使我深为感动。这不仅因您身居美国总统高位,也因为这些信件来自于您——理查德·尼克松,而我对您有充分理由怀有无比真挚的尊敬、信任和友谊。

  或许有一天我将有机会荣幸地再见到您。此时我向您表示发自肺腑的祝愿,祝您在完成您的重大的国内和国际事务中获得成功。

  请向尊敬的尼克松夫人转达我的衷心的问候,我的妻子附笔表示热烈的祝愿。我亲爱的总统先生,请相信我对你的诚挚和忠实的友谊。

  夏尔·戴高乐

  这封信是戴高乐给我的最后一封信,1970年11月9日他去世了。我和全世界的领导人一起飞往巴黎吊唁。

  夏尔·戴高乐一生中,在身材上高过常人,但是他的力量发白内部。蒜头鼻,略显浑圆的身材,柔软纤长的手掌,所有这些对他力量的形象既不能有所补益也不能有所减损。这是一种超越于形体的力量——它是一种由己及人的风纪,在它出现时令人肃然起敬。

  戴高乐不谈怀疑,只谈坚信。有时他会出错,即使是他的错误,在历史上也变成了一股力量。

  他想要振兴法国过去的美德,但不是要把它们奉为神圣。

  用马尔罗的话说:“他是一个比昨天还古旧,比明天还新颖的人。”

  他是一个现时代天主教堂的建造者,他建造的天主教堂是一个概念、一种感觉——真实而又不真实;可见而又不可见,可以感触而又不可捉摸。这正是法兰西:不只是地理或政治观念上的法兰西,而是精神观念上的法兰西。

  戴高乐向法国人提出一个法国可能变成的法国幻象,而且通过告诉他们这就是法国的过去,他帮助法国变成更接近幻象中的形象。

  正如古老的中国人把中国看作是“中央王国”那样——是世界的中心,中心以外就是边缘——戴高乐也把法国看成是中央王国一类。世界其他部分只有在它影响法国时才有意义。在分析世界事务时,他目光冷静而远大,但是他的政策主要是为了促进或保护法国的利益。

  他是法国的代言人、保护人、先知、良心、鞭策者和灵感。在一定意义上说,他就是法国。法国不是一个联邦,而是一个整体。他体现了法国,他不仅在世界上代表法国人,而且对法国人来说,也代表法国。

  戴高乐不特别喜欢作为一个民族的美国人,由于这个原因。

  他也不特别喜欢法国人,但这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他热爱他的家庭和法国。在他与别的国家的关系中,要紧的不是他是否喜欢这个国家的人民,而是这种关系能为法国做什么,或者是对法国可能有什么影响。他是一位政治家,但不是一位人道主义者。

  戴高乐的一生都被卷入经常是针锋相对的争论中。但是,争论的结论是清楚的,要是没有戴高乐,法国就不可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的悲剧中幸存下来。没有戴高乐,法国就不可能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废墟中复苏。没有戴高乐,就不会取得法—德和解。没有戴高乐,法国就不会通过第五共和国宪法,就可能陷于政治、经济和社会的混乱之中。没有戴高乐,法兰西精神——许多世纪以来,它的振作、它的热情奔放、它的光芒,它那特殊性和普遍性独特结合的特点,都一直在鼓舞着全世界——可能已经消亡而不是象今天这样具有生命力和强大。

  我对戴高乐和他生平的最生动的记忆之一是在法国巴黎圣母院悼念他的仪式即将结束时的情景。来自世界各地的显要人物开始鱼贯而出。许多人走到我面前,表示感谢我作为美国人民的代表前来参加仪式。然后,在我走近出口处时,教堂的大型管风琴开始奏出了激动人心的《马赛曲》。我停住了脚步,把一只手放在胸前,回到祭坛。就在这时,另一位外宾显然为音乐所感动,走过来握我的手问候,一个最富有戏剧性的时刻就此消失了。我经常想:正当这架管风琴演奏《马赛曲》时,来自世界各地的领导人一起转向祭坛,齐声高唱法国国歌的声音与琴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这座古老的大教堂里,没有什么能比此情此景更适于捕捉夏尔·戴高乐的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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