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科科·夏奈尔传 | 上页 下页
一五


  他说他没法上演《春天的加冕礼》,因为太贵了。

  ——您说太贵是什么意思?

  他说了一个金额,显然很大。我对他说:

  我给您一张支票,但有一个条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这样,他们的问题解决了。他们什么也没说,都感到很满意。我对您说过:不久前我问塞尔日·拉法尔,佳吉列夫对曾经多次帮他摆脱困境的我有何印象。

  ——您想知道什么?塞尔日问。

  ——他对我是不是有点意思?是不是有某种爱慕之意?

  ——不,完全没有,他怕你。

  ——怕我什么?

  ——你一来,我们大家就紧张起来了,不再聊天了,做什么都得十分小心。

  对此我自己也有感觉。大家都对我存有戒心,都在观察我,使我很不自在。但看到他们都在,我也就高兴了,因为他们在准备一部好作品。我渴望看到它上演,也极愿意看到他们埋头工作……我有点惶恐不安了,不敢看他们,他们也使我害怕了。

  ——佳吉列夫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塞尔日对我说。他不明白你为什么给他钱,他怕死了。去你家时我们大家都很害怕,应当保持安静,穿着整洁,但不能穿奇装异服。

  这就是我留给这个俄国人唯一的印象。听到这种反应真叫人哭笑不得,我自以为做了一件极好的事,而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完全不是……

  我之所以对俄罗斯芭蕾舞团感兴趣,是因为我的朋友塞尔特夫人常常对我提起它。

  ——你无法知道这个芭蕾舞团是怎么回事,但你看了以后……

  她还对我说起在瑞士的斯特拉文斯基。她多次说他在那里养不活他的家,我觉得这太可怕了。我对米齐妞说:

  ——要是寄些钱给他,我想最好由您寄给他。他和他的孩子们在那里这样生活,想起来就让人害怕。

  后来,他带着他的夫人和孩子在我家住了一年多。

  我对他说:

  ——亲爱的伊戈尔,米齐妞对我讲起您的种种好事和您的作品,也说到您的困境。我托米齐妞往瑞士给您寄了些钱。

  由于斯特拉文斯基的原因我喜欢上了音乐,而他却对我产生了爱慕之心。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悲剧。我对他说我一点也不爱他,这不是一个我们之间有什么差距的问题。他人很好,我也喜欢他,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什么都能学到,真是愉快不过了。和这些人在一起我生活了10年。

  佳吉列夫从伦敦来的那天,我在默里斯旅馆米齐妞的房间里。我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没有看见我。我知道他就是米齐如常常对我说起的佳吉列夫。米齐仍很有魅力,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我知道佳吉列夫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悲哀。

  ——你要做什么呢?米齐领问。

  他离开了伦敦,因为没有钱支付各种高昂的费用,他像傻子似地到了巴黎,不知道干什么好。这时米齐妞到隔壁房间里去打电话了,机会来了。我虽然有点害羞,还是匆忙朝佳吉列夫走去:

  ——先生,我住在里兹饭店,来看我吧,别对米齐如说。现在我就回去,您离开这里后马上过来。

  他立刻来了。我哪来的勇气。H他来的?要做就做到底了,我对他说:

  ——您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米齐妞没有钱,她帮不了你的忙。您需要多少钱才能还清伦敦的欠涨到巴黎安身?

  他说了一个数目。是多少钱已经完全忘了见我立即给了他一张支票。我知道他不会相信这张支票是真的。我对他说:

  ——永远不要让米齐如知道。

  我已经相当成熟,猜得出她是会嫉妒的。我十分器重她;不想使她烦恼。

  ——此外,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颤颤抖抖地去了银行。他从未给我写过一封信,从未留下片字只语让自己名誉受损。我给了他很多钱,使他能上演《春天的加冕礼》、《婚礼》和斯特拉文斯基的其他作品。

  米齐娜是佳吉列夫的好友,她叫他佳佳。佳吉列夫给她写过一封信,信中说:“我爱你,也爱你的全部缺点。我对你的感情就是我可以给一个姐妹的感情。可惜我没有姐妹,所以这种爱情就全部凝结在你的身上。你是我唯一可以爱的女人,这一点,不久前我们看法已经一致,请你务必记住。”科科是否觊觎这种友谊或爱情?她常常说起这一支票的故事表明了她在瞒着米齐姐给住吉列夫支票时,对他已经有了感情。她托米齐娘给斯特拉文斯基钱时是不是也有点嫉妒呢?在谈到这些事时,她称米齐姐为塞尔特夫人,称她为“您”。佳吉列夫出现时,她们彼此早已十分了解了,也许是因为她们一起去过意大利的缘故吧。

  “米齐妞没有钱,她帮不了您的忙。”

  科科说这话难道还不奇怪吗?她快40岁了,她自己掌握了命运,成了夏奈尔小姐,如果为此诋毁了米齐她她也管不了了。自从有了钱,她就像男人一样为朋友们付这付那。支票则是另外一回事。她描绘在默里斯旅馆的情景是默默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佳吉列夫毫不注意她。她还谈到当时她很害羞,趁米齐妞出去时才说了出来:

  “我有钱,我可以帮助您。”

  她这么说了!钱使她有了说话的勇气,有了钱她可以比无所不知,无人不晓,令她崇敬的人做出更多的事情,而她自己则是靠了这些人才刚刚结束学艺阶段。显然这是她一生中的一个重要时刻。她常常不无苦涩地重提这一时刻,希望它再现。我做了这些事,但是谁知道这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后来还常有人恳求她帮助,尤其是科克托。科克托对她说他正在为一出戏置办服装。人们猜想,科科为之提供过资助。怎样才能保住钱财?许多人都有同样的忧虑。科科说:

  我很谨慎,我学会谨慎行事是因为我见到过的事太多了,于是我就独自一人自己保护自己。人们以我的名义作出种种允诺。有一部电影要上映了,为了不使人泄气,我说,以后再讲吧,但是目前不行。他们想使我相信我是答应过的,因为他们曾经请我吃过几次饭。这是圈套。实际情况是一位先生和我同餐,他对我说:

  ——夏奈尔小姐,我们有一部很好的电影剧本,演员也是一流的,瞧,这是海报。

  我说:

  ——这与我无关,先生。我讨厌出名,我不需要什么名望,也不需要钱。我讨厌谈钱的问题。您去找我的律师吧。他们又一次把我卷进了一桩麻烦的事中去了。所以我要提防着点。

  很久以来,她一直采取着守势。所以,当时佳吉列夫的行为显然不能激励她为文化艺术事业提供资助。

  她说:“生活是充满险恶和冷酷的。这些人称聪明的人我却觉得他们很笨,很轻浮。我们当时都还年轻,我们不轻浮,否则我就会被这个时代的轻浮毁了。”

  她舒了口气说:

  “钱我赚了,但都花了。”

  还有没花完的!她怀念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那个时期。

  “我真走运,那时一切都是现成的。”

  20年前,人们也许会使她冲动,而20年后……1919年时疯狂的自我放纵毁了一些有钱人,但人数不多。科克托吸上了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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