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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但是他认为,真正的真理,仅仅属于上帝,是上帝在主宰一切,所以他也信仰上帝。这是法拉第宗教信仰理性的一面,另外还有更重要的感情、传统、习惯的一面。因为他的父亲、母亲,周围的所有人全都信仰上帝;因为从小人家就给他灌输宗教意识;也因为他和他的上帝在内心相会。他的宗教信仰是“他和上帝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和萨拉结婚以后,正式履行加入桑德曼教会的入会手续;他事先没有告诉萨拉,萨拉问他,他就是那样回答的。可是现在却叫他向人家讲道,这可难为他了。他只能干巴巴地念《圣经》,从旧约全书和新约全书上东抄一段,西抄一段。法拉第的讲道味同嚼蜡,这和他用动听的声音,在皇家学院里娓娓而谈科学问题的那种引人入胜的情景,成了鲜明的对照。

  1860年,法拉第第二次被选为长老。他以古稀之年又服务了三年半,后来他的记性越来越坏,《圣经》上的警句读了上半句,不知道读下半句,他才不得不辞职。

  法拉第虽然笃信宗教,却并不迷信。

  在皇家学院,他没有培养一个学生,但他培养了无数学生。

  皇家学院的讲演有三种。一种在下午举行,比较系统地讲一些通俗的科学课程。法拉第作为长年住院里的教授,作过很多次这样的讲演。法拉第的讲演是成功的。有一次人家问他:“做通俗科学演讲的人,可以假定他的听众原来有多少知识?”他回答说:“假定他们一点也没有。”他曾经劝一个年轻的讲演者:“如果你对听众说:‘要是我松开手,这块石头将掉到地上’,那么就请松开你的手,让石头掉下来。”

  通俗,直观,这是法拉第通俗讲演获得成功的主要原因。

  第二种是“星期五晚间讨论会”。那是1825年法拉第就任实验室主任后发起举办的不拘形式的科学集会。院里的人可以带夫人,家属参加院外的学者和热心科学的人士也可到这里来交流心得体会。

  皇家学院还有一种“圣诞节少年科学讲座”,那也是法拉第发起的。从1826年开始,每年圣诞节休假期间,为少年听众举办一系列通俗科学讲座。法拉第一共讲了十多年。那真是一些欢乐的集会。孩子们由他们的父母带领,蜂涌来到讲演大厅,挤得水泄不通,连过道上也坐满了人。

  法拉第不像戴维天生是个演说家。他的演讲才能和他的科学研究才能一样,是经过多年实践刻苦锻炼出来的。1813年,法拉第才进皇家学院,还没有上过讲坛,他已经对讲演的技巧进行了仔细研究。他给艾博特写过四封信,专门谈怎样才能做好讲演。

  法拉第头一次作讲演是在1816年,听众是市哲学会里的朋友。事先他把要讲的话一字一句全都写下来。然后跑上去照本宣读。他在市哲学会里讲了许多年,到1824年初次在皇家学院登台讲演的时候,他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实际经验,已经学会了根据一个简短的大纲选鳞组织材料,遣词造句,已经学会了使用自己的声音、手势和笑容去感染听众。

  法拉第不仅在皇家学院讲演,他有时还到外面讲演。1827年上半年,他应邀在芬斯伯里的伦敦学院讲演化学实验操作的原理和实践。根据讲稿编写的《化学操作》在同年出版。这本书风行欧美,很快就出了第二版和第三版。后来出版商要求出第四版,法拉第拒绝了,他说,化学实验操作的技术日新月异,如果要再版,应该认真地增补修订,而他没有时间做这项工作。

  1855年12月27日,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领着两个儿子来到皇家学院。他们来听法拉第的圣诞节演讲,坐在演讲大厅的第一排正中间。

  那年的圣诞节少年科学讲座结束以后,14岁的王太子给法拉第写来了一封信,声言对法拉第的科学讲座起了极大的兴趣。后来,他在爱丁堡大学攻读了化学。

  他的父亲阿尔伯特到皇家学院去过多次,很了解法拉第的科学成就,也知道法拉第性格倔强,不爱虚荣,不愿意被封为爵士。阿尔伯特亲王向女王建议,送法拉第一所房子;他告诉女王,法拉第教授自己没有住房,四十几年来,一直借住在皇家学院楼上。女王立刻下令,把伦敦高等住宅区的一栋房子拨给法拉第,归他终生使用。房子的环境很优雅,但是年久失修,法拉第哪里修得起。这消息传到女王耳朵里,她派人把房子里里外外整修一新。1858年,法拉第和萨拉搬进了漂亮的新居,但是,法拉第过去是铁匠的儿子,成名以后仍旧是铁匠的儿子。法拉第自己当过报童,对报童永远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情。他在街上走过,看到送报、卖报的孩子,心里总禁不住要升起一股柔情,他会停下脚步,抚摸一下他们那苍白的脸孔和瘦削的胳臂,对他们说几句亲切的话,或者故意多买几张报纸。

  法拉第时常想起过去的事,而恋旧正是衰老的标志。他想起童年的穷困,自己的学徒生涯——向往、奋斗、追求和成功,他想起里波先生笑容可掬的圆脸,也想起戴维英姿勃勃的漂亮面孔。法拉第想起自己饱受穷困折磨的父母亲:父亲早就去世了,母亲虽然看到了他的成功,也已经在1838年去世。法拉第想起哥哥罗伯特,正是罗伯特给他钱,让他去听塔特姆先生的自然哲学讲演。弟弟出了名,哥哥感到自豪,时常到皇家学院去听弟弟讲演。有一次坐在罗伯特后面的两位先生数落法拉第的寒酸,说他过去当过学徒,给人擦过皮鞋,把罗伯特听得火冒三丈。他转过脸去,正言厉色地说:“先生,那位法拉第先生给你擦过皮鞋吗?”他的话把对方吓得赶紧否认。这可爱、憨厚、可怜的罗伯特,1846年在街上被车子撞死了法拉第老了,他的记忆力衰退了。有一次他做了六个星期实验,忽然发现所做的不过是重复几个月以前做过的实验。

  1862年3月12日,他写下了最后一条实验日记:“对于偏振光或者非偏振光,连最细微的影响也没有观察到。”

  这最后一次实验,又失败了。但是他这最后一次失败,就像过去的许多次失败一样,预言着未来的成功。

  1862年6月20日,法拉第在皇家学院的“星期五晚间讨论会”上作了最后一次讲演。那也是一次失败。他原来预定要讲的是西门子的气发生炉。很不幸,当天下午不小心把准备好的讲稿烤焦了。法拉第站在大讲演厅的讲桌前,难为情地向大家表示道款,说他太老了,糊涂了,该退休了……

  早在1861年10月,法拉第就给皇家学院理事会写过一封请求辞职的信。

  皇家学院的理事们同意法拉第辞去圣诞节少年科学讲座,但是希望他保留实验室主任和院务主任的职位。可是很明显,法拉第的记忆和思维能力在迅速衰退。他给申拜因的最后一封信里流露出他的苦恼。

  1865年法拉第终于辞去了皇家学院的职务,也辞去了海务局的职务。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使命已经完成。

  1866年,法拉第的实验助手安德逊去世了。

  安德逊过去是皇家炮兵的中士,他到皇家学院来是帮法拉第做光学玻璃的实验的。有一段时间,法拉第叫他照看炉子,使它保持一定温度。每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法拉第告诉安德逊“你可以走了”,他才走。有一天晚上法拉第忘了叫安德逊回去休息,第二天早晨法拉第回到实验室,发现他仍旧在拥火,使炉子保持一定的温度。这忠实的安德逊,四十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为皇家学院服务。到他去世时,朋友们想替他建立一座宏大的墓碑,来征求法拉第的意见。法拉第反对任何丧葬上的铺张,他叫外甥女代写一封信,陈述他的意见。他想写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一定把你们这一番好意转致安德逊”。

  法拉第心境平和,只等待着去和安德逊、戴维、里波、罗伯特、父亲、母亲他们会合,对于他来说,未来充满着光明。萨拉陪伴着他,四只苍老的手常常握在一起。如果说法拉第还有牵挂,那就是不放心萨拉:他没有给自己忠实的妻子留下多少财产,又怕将来没有人照顾她,至于他自己,是有人照顾的,萨拉一直在他身边。

  1867年8月25日,法拉第像往常一样,安然坐在他的椅子上。他睡着了,他没有醒来。“尘世上失去了一位哲人,天堂里多了一位圣人。”

  如果法拉第愿意,也许会替他举行盛大的葬礼,他也许会被安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中,和伟大的牛顿安息在一起。但是他不愿意。他生前是个普通人,死后仍将是个普通人。他被安葬在海格特公墓,出席葬礼的只有家里几个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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