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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6月2日,在北京卧底的竹下来电报告了张作霖将在3日乘专车出发。当河本收到专车通过新民屯的情报后,立即命东宫、川越大尉等驱车前往皇姑屯。“突击队”悄悄埋伏在旱桥附近。当专车在5时许穿过旱桥时,河本亲手按动电钮,“轰隆”一声巨响,刺张的阴谋得逞了。

  “皇姑屯事件”策划和执行的详细经过,冈村宁次是回到参谋本部以后,才从同僚那里探听到的。机敏的冈村内心清楚,“河本大佐的计划,不仅关东军司令官村冈长太郎,而且连参谋本部荒木第一部长和小畑作战课长都知道。当然,若说白川义则陆相、铃木庄六参谋总长和武藤信义教育总监等陆军三长官不知道,也是站不住脚的。”但由于他们身处的地位,不便直接去反对政界官僚对事件的“调查”,更不便直接露骨地为河本说话。这样,时年44岁,具有地位不高不低大往军衔的冈村,调来后很快成为陆军抵制调查和救援河本的前台中心人物。日本军头们真可谓老谋深算。

  当时,田中内阁在“皇姑屯事件”的处理上甚是为难。日本官方得知炸张为关东军军人所为,对国内封锁消息,称之为“满洲某重大事件”,企图蒙混过去。但是上海和外国报道披露了张作霖被炸的细节并传到东京。在野势力抓住这个问题,追究真相和责任,企图倒阁。如民政党众议员永井柳太郎、中野正刚在第56届议会上,以张案牵涉到日本的嫌疑,要求政府予以澄清,对田中内阁提出“不信任案”,多亏了田中义一所在的政友会通过拉拢革新俱乐部的议员,勉强拼凑成议会的多数,才使其内阁搪塞过关。但事情未完,反对党仍在酝酿新的倒阁风潮。

  田中义一也不敢过分得罪军部。再说他本人还是军人出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过,他的军人出身属于长州阀派系,正是冈村宁次等人在“巴登巴登盟约”中提出的革新对象。所以,他与军部那些逐渐掌权的势力存在着尖锐的矛盾。

  刺张案发生后,田中曾悄悄告诉元老西园寺公望:“(凶手)好像是日本军人。”年届八旬的西园寺公望,人称“琵琶老人”,他曾是明治宪法的主要倡导和制定者,为历代天皇所倚重,并握有历届内阁首相的推荐之权,是日本主张宪政的主要代表人物。他对田中说,“如果确为日本军人,应该断然予以处罚”,以维护军纪和日本在国际上的信誉。得到了西园寺的支持,田中义一的腰板才觉得硬了一些。

  辞别了琵琶老人,田中以总理大臣的身分鼓足勇气走进了用黑色花岗岩围起的宫墙,穿过了显得晦暗的林荫,由内大臣引到了御书房,向裕仁启奏:

  皇姑屯炸车之后,国际上谣言四起,伦敦《泰晤士报》、美国《纽约
  时报》强烈地谴责我们,南京的龚德柏写了个10万字的小册子,名叫《日
  本人谋杀张作霖案》,国内在野党更以这些消息为借口,推波助澜。为了
  澄清是非,内阁拟着人彻查事件原委,敢请陛下圣断。

  这时摄政的裕仁还未正式登基,只见他低垂着眼皮矜持地开口道:“我不希望政府里出现不当行为,也不希望军队里有什么不轨行动。”

  裕仁的话只可意会,可以做出多种解释,这是这位陛下讲话的一贯特点。作为臣属,是不能刨根问底的。田中必须自己拿主意。裕仁既然说了两个“不希望”,可以理解为:要是这种“不希望”出现的事出现了,就要追究责任予以惩处;当然也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陛下“不希望”有人揭出这种“不希望”的事,或者是“不希望”有这等事,有了也只好听之任之。裕仁的本意,其实恰恰是后者。

  1928年11月10日,裕仁正式举行了登基典礼。在田中及各位大臣的簇拥下,裕仁走进明治天皇出生的皇宫,登上了他祖先留下的古老的金銮宝座。回到皇宫后,裕仁又到专门为迎迓天照大神降临而修筑的棚屋里,单独地、虔诚地守候着。在进行这些繁琐、隆重的仪式期间,裕仁无暇过问张作霖事件,田中也有意地把这宗案件压下去了。

  但外界舆论仍然纷纷扬扬,日本政府不能老是装聋作哑。于是,田中不得不宣布由宪兵司令峰幸松组织调查小组,负责查办该案件,并向国民交待事件的真相。

  军部对田中首相的这一举措十分不满。他们认为,“皇姑屯事件”是根据日本分裂“满蒙”的国策酿成的,而内阁却要陆军内部的直接关系者承担责任,这是不公平的。白川陆相公开发表意见:“对于田中首相对此事件的态度,以及政党出身的阁僚的心理,极感不愉快。”

  在白川陆相的指示下,11月29日,冈村为避开舆论和内阁方面的耳目,以奉送圣驾去多摩御陵巡幸为名,跑到原宿火车站,在车站旅馆里召集分头前来的永田铁山、小吨敏四郎、东条英机、矶谷廉介等“二叶会”成员开会,商讨对付内阁的办法。会议认为,这件事不仅牵涉到几个关东军军人的处罚问题,而且因为这一事件是为贯彻国策而制造的,若发表真相的话,将给军队的威信造成国内和国际上的坏影响,因此调查结果绝对不能公开发表。会议责成冈村以军部中坚幕僚之意见申诉的形式,将上述意见强烈地向上面提出。

  之后,冈村他们为扩大盟友,又组织了所谓“星期四会”,每周的这一天便聚在一起商讨对付内阁的策略。人们一般认为,昭和陆军公然与宪制政府对抗始于张作霖被刺事件。也正是以处理这个事件为契机,以冈村宁次一伙当时的军部少壮军官,在“二叶会”和“星期四会”的基础上(后来合并为“一夕会”),形成了向上层施加压力的强力集团,越来越不受政府的约束了。

  就在军部与政府围绕“皇姑屯事件”的处理勾心斗角期间,日本政府与欧美列强一道在巴黎签订了《凯洛格—白里安公约》。该公约宣布以武力和武力威胁作为处理国家间关系的手段为非法。田中内阁要把自己打扮成爱和平、恶战争的内阁,天皇裕仁要体现自己的仁慈,也没有理由反对“和平”,这样,就不能不最终下决心处罚几个妨害大局的冒失鬼。

  1929年6月28日,在张作霖身死一年多后,日本内阁会议才决定,以关东军对南满铁路及附属地“警备不善”的理由,给以“行政处分”:关东军司令官村冈长太郎中将“编入预备役”;高级参谋河本大作大佐“停职”;独立守备队司令官水町竹三少将和关东军参谋长斋藤恒少将给予“严重警告”。张作霖明明是被关东军军人策划炸死的,而在官方以文字形式公布上述处分时仍施了个障眼法:“关东军素与张作霖友好相处,负有保护其安全之责任。关东军参谋河本大作及有关军官,肩负保护南满路之重任,对张作霖专车安全,疏于防范,酿成此重大事件,有演职守,应予调职并受到责备。”即将主动暗杀,换成了张的专车驶经关东军警备地段时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继续欺骗公众舆论。但这件事的处理,总算向议会中的反对党议员有所交待,田中内阁暂时渡过了一场倒阁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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