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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3. 背景——马赛

  大仲马为写这部现代题材的小说所约定的合作者,是与他配合最默契的奥古斯特·马凯。他向马凯谈了自己的设想。马凯听了,直率地表示异议道:

  “我认为你忽略了主人公最有趣的生活阶段,也就是说,忽略了他同那位美貌姑娘的爱情,忽略了那些小人对他的出卖,忽略了他同那位意大利神职人员一起度过的10年狱中生活。舍弃了皮科故事中的这些吸引人的情节,值得吗?”

  “这一切我将采用回叙的方式。”

  “你总不能回叙4、5卷吧,而这些情节是足可写4、5卷的哩。”

  “对,马凯,看来你是对的:应该把原来就有吸引力的有趣过程叙述得更详细些,而且时间要经过漫长的10年。”

  “你要写的主人公还是皮鞋匠吗?”

  “不,他将是一个当兵的。——真见鬼,像我的父亲一样。”

  “把他写成海员不好吗?这样更富有浪漫意味。”

  “同意。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应该住在一个港口。让我们安排他住在美妙的港城马赛,在马赛港外的伊夫堡监狱度过十年,你看如何?”

  仲马是个乐于听取别人意见的人。只要你说得有理,他总能虚心接受。从那天傍晚到深夜,从深夜到第二天凌晨,他一边认真地考虑马凯的意见,一边修改写作计划。第二天,当马凯到来时,只见仲马刚刚完成的新写作计划已经把整个作品划分为三个部分:马赛——罗马——巴黎。

  然而这计划也只是一个草稿。当天晚上,大仲马便和马凯一起制订出前5卷的方案。根据这个方案,将用一卷来展开情节,三卷写狱中生活,一卷写越狱和报答船主摩莱尔。其余部分虽然没有完全定下来,却也大致有了眉目。

  大仲马虽然非常富有想像力,但是作为一个注重地方色彩的作家,他几乎从未写过一部背景是他没有到过的地方的小说和戏剧。“为了写《克里斯蒂娜》,我去过枫丹白露;为了写《亨利第三》,我去过布鲁阿;为了写《火枪手》,我去过布洛涅和贝图恩;为了写《基督山》,我重游了迦太兰村和伊夫堡。”他后来这样写道。

  大仲马把主人公写成马赛人,从而让马赛成为他的这部新小说的重要背景之一。这不仅是因为小说主人公“应该住在一个港口”,还出于作家本人对马赛这座“美妙的城市”的由衷喜爱。

  大仲马第一次到马赛是1834年的事,那时,他已经是戏剧界的知名人物了。他由画家戈德弗洛阿做伴,在旅行法国南部的中途,从罗讷河口的马提格城乘双座四轮马车到达马赛。第二天,若瑟夫·梅利就到大使馆来看望他,给他做向导,带他遍游马赛的每一个角落。梅利,这个破产商的儿子,是个多产作家,不过流传下来的佳作寥寥。他比仲马大10岁,对仲马却怀着大师般的敬意。后来他写了一本题为《马赛和马赛人》的著作,就是专门提供给大仲马的。正是梅利,用自己对马赛的深挚的爱感染了大仲马。从1834年起,大仲马几乎每年都要到这个地中海岸边风光明媚的港城来小住。他已经把马赛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

  此刻,当大仲马挥笔写他的新小说时,港城马赛的景象历历如在眼前。他仿佛置身在马赛港码头的人群里,看到“埃及王”号远航归来;他仿佛走在繁华的卡尼般丽大街上,和小说主人公邓蒂斯擦肩而过;他仿佛坐在佛喜俱乐部里,船长摩莱尔就在他的邻座读着《信号台》周报;他仿佛到了里瑟夫酒家,目睹邓蒂斯在订婚宴席上意外被捕;他仿佛伫立在兰顿纽岛的灯塔脚下,只见押送邓蒂斯的小船向黑森森的伊夫堡驶去;……大仲马对马赛城的景物着墨并不多,然而由于作家对它怀着无比亲切的感情,他笔下烘托出的这座港城特有的气氛,使读者如临其境。

  大仲马不但从马赛借用了环境背景,而且从马赛获得了这部新小说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法里亚长老。

  那是大仲马初到马赛的时候。一天,在马赛港的码头上,船夫们争先恐后地向这位外地来客兜揽生意,要渡他去港口外的大海上参观神秘的伊夫堡。据他们介绍说:那本是古时的一个护港的碉堡,曾经改作监狱,关押过许多危险的犯人,其中有著名的戴铁面具的人、萨德侯爵、法利亚长老……

  戴铁面具的人在法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据说那是路易十四的孪生兄弟,因与路易十四有矛盾而被迫长年戴着铁面具。萨德侯爵对大仲马来说也不陌生。这是位在世时被视为秽淫作家的人物,一生中常和监狱打交道。但是——

  “法利亚长老是谁呢?他怎么会被关进这石头监牢里去的?”大仲马好奇地问。

  “不知道。不过,30年前伊夫堡的暗牢里确实关押过这么一位长老。”船夫回答。

  大仲马转问梅利,这才了解到法利亚长老的近乎神奇的历史:

  何塞·科斯塔迪奥·德·法利亚于1756年出生在靠近印度西海岸的葡萄牙领土果阿。15岁时,父亲带他经葡萄牙首都里斯本辗转到达意大利的罗马,进神学院学习。1780年毕业,回里斯本,在王宫里做牧师。法利亚父子由于卷入果阿的一次政治密谋,事情败露,于1788年离开葡萄牙前往巴黎。

  到巴黎的第二年,年轻的法利亚投身法国大革命,并且当上营指挥官。可是,人们不能原谅他过去为教会和宫廷效劳的历史。于是他到了法国南方的马赛。第一帝国时代,他在马赛中学任哲学教师,同时致力于动物磁性的研究,并且是马赛医学会的会员。因支持学生反对校长,他被调往尼姆,在那里,警察以他信仰空想社会主义者巴贝夫为罪名逮捕了他,把他装在铁笼里押回马赛,投进伊夫堡。

  谁也说不清他在暗牢里度过了多少岁月,只知道1813年他又回到巴黎,在克里希街开了一个催眠诊疗室。只要交5法郎,就可以领受一次法利亚长老的催眠术。他无需药物,而是利用所谓“磁性现象”,通过捕捉和运动人身上的某种“超自然的电流”,起到催眠作用。崇尚时髦的巴黎人,对这种印度婆罗门已掌握了千百年的“新”医术狂热一时,法利亚长老简直应接不暇。“青铜色的神父”——因为法利亚长老生着青铜色的皮肤——成为轰动巴黎的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可是法利亚长老的成就触恼了教会。神学家们断言催眠术是恶魔发出的“精神流质”活动的恶果,因此对法利亚长老大加诽谤。势力庞大的教会终于使他名声扫地,再也无人光顾克里希街的诊室。法利亚长老陷于贫困之中。他死于1819年。就在那一年,他发表了自己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论清醒的睡眠的由来——婆罗门、神学教授法利亚长老关于人的本质的研究》。

  梅利的生动介绍唤起了大仲马的记忆。是的,在他少年时,确实听巴黎来的人说起过这位“青铜色的神父”。夏多布里昂曾亲眼见他用催眠术杀死一只黄雀。若把这样一个人物写进自己的小说,一定会增加读者的兴味。

  于是法利亚长老代替了皮科故事中的那位同监的神职人员。不过大仲马对于生活中的原型,总要运用想像加以改造和夸张的。真实的法利亚是葡萄牙牧师,小说中的法利亚是意大利主教;真实的法利亚参加了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小说中的法利亚是争取意大利统一的英雄;真实的法利亚只懂得神学和催眠术,小说中的法利亚博大精深,犹如百科全书;真实的法利亚死于贫困,小说中的法利亚遗下无数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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