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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他们对金钱与权势不感兴趣。有一天我带葛莱德温·吉伯(Cladwyn Jebb)去拜访一位看起来像圣彼得的上了年纪的阿米什教徒,这位老先生当时正在吊在两棵苹果树之间的吊床上打盹儿。他躺在吊床上问吉伯他是谁。“我是英国派驻联合国的大使。”这位老先生想了大概一两分钟,然后说:“你还是个大人物嘛,对不对?”

  阿米什人从不善于多愁善感。男孩子在结婚安定下来之前,非常野性、鲁莽。他们离谱地买下快步马,骑着它们以极危险的速度飞驰。他们还在星期天的傍晚,在因特考斯的大街上举行轻便马车比赛,伴随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大喊大叫。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通常在结婚不到九个月时就出生。

  整个教会被分成不同的教区,每个教区大约包含40个家庭,由一位主教、两位牧师,以及一位赈济员管理。这些神职人员都是农夫,同样14岁时就离开学校,但他们中有许多人可以把圣经新约倒背如流。他们用抽签的方法决定谁来担任神职,把选举的重担委托给上帝。这些神职人员用铁腕管束教徒。任何人拥有拖拉机、通好或偷窃,就会被神职人员祭起本教戒律,用法铃、书本和蜡烛逐出教会。被逐出教的罪人,不仅仅不能参加圣礼,还会遭到整个阿米什社会的遗弃。即使是他的家人,也不允许与这名罪人同桌吃饭(“不可跟那自称为信徒,却淫乱、贪婪、拜偶像、辱骂别人、酒醉或窃盗的人来往,就是与他同桌吃饭都不可。”《哥林多前书》第五章第11节。我还听说连他的妻子都不能跟他共睡一张床。这种可怕的惩罚,是保护阿米什人生活方式的一种非常有效的力量。

  身为阿米什人也有实质上的好处。如果你断了腿,离你家最近的邻居会帮你耕种。如果你的谷仓失了火(许多谷仓的确毁于火灾),邻居们会帮你盖一个新的。如果你死了,留下家人孤苦无依,教会的赈济员会照顾他们。

  阿米什人的宗教仪式在隔周的星期天举行,但不是在教堂,而是在一栋农舍,这样做是为了纪念以前他们在德国因信仰而遭到迫害的日子。这栋房子建有隔墙,隔墙可以向后折叠,以便腾出一个大的房间容纳参加聚会的所有教众。举行宗教仪式的前一天,是每个人“做准备”的日子,一辆马车把板凳、用架子支起来的桌子,以及赞美诗集——奥斯本赞美诗集(the Ausbund),1564年在瑞士首次印刷——运到这栋房子。星期天早上八点,教众纷纷驾着单座马车和多座马车来到聚会的地方。仪式的开场是用古代宫廷式的德语进行介绍性布道,大约半小时。接着是默祷,然后开始日课。主要的布道通常由主教进行,至少要一个小时。这时就有人会嫉妒刚当母亲的妇女,因为她们可以带着小宝宝到外面的夏季厨房中喂奶,这个景象是我四岁的儿子百看不厌的的奇观。

  主要的布道结束后,其他牧师对布道内容进行解释,这要用相当长的时间。接着大家就在没有任何伴奏的情况下,用跑胜走调的和音、送葬乐般的慢速度,以及一种阿米什人称之为zutterich singe的颤音唱赞美诗。这些从未被正式地记录下来的悲伤的挽歌,源自6世纪的格列高里圣歌(Gregor-tan chanting)和一些音调并不和谐的德国民谣,诸如“我见到了人形怪的主人”(ISawthe Lord of Frankenstein),“我见到了一位提着壶的少女”(ISaw a Maiden with a Jug)。有些赞美诗长达6G节,讲述16世纪再洗礼派受难者所受的折磨。我家的农夫托比·史多兹夫斯常常在挤牛奶时对牛唱这些赞美诗,因此增加了牛奶产量。

  最后,经过在三个小时的布道、祈祷以及听起来像猫叫般的歌唱之后,整个仪式在祝祷中结束。在听到Durch Jesum Christum这句话时,所有的教众都跪拜,这样的举动出现在这个超虔诚的清教徒教会中真让人吃惊。

  接着是午餐。每次午餐的菜色都一样:汤、脆黄瓜炒蛋、甜菜根、馅饼派、乳酪和咖啡。大人们整个下午都懒洋洋地在草地上消磨时光,小孩子则玩游戏,直到大家都到了该回家挤牛奶的时候。

  有时候有人会邀请我妻子去参加猜迷会,要玩上一整天,而且会比桥牌更有成就感。阿米什人想在房子里加个房间或改建马厩时,就邀请邻居来家里参加一种叫做“嫁戏”的工作餐宴。他们永远不会错过参加拍卖会的机会。有农场要出售时,拍卖农场的人会在大家叫价投标的中途休会,给竞标者半个小时去向他们的父母、叔叔伯伯,甚至祖父借更多的钱。拍卖会上都准备汉堡和热狗,每个参加拍卖会的人都尽兴而归。阿米什年轻人星期天晚上不去跳舞,而是去“唱歌”。整个过程从唱赞美诗开始,以跳方块舞结束。男孩子们来时都是驾着敞篷马车载着自己的姐妹,离开时马车上坐着的却是别人的姐妹。

  冬天的时候,当白雪覆盖了所有道路,阿米什人就拿出家里的雪橇。教会不允许用雪橇铃,所以在雪橇到你眼前之前,你根本听不到它们来了,我就不止一次把自己摔到雪堆里以免于被它撞倒。

  除牛奶之外,阿米什人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就是种植用于制作雪茄的烟草。烟草的管理与采收需要极其大量的手工劳作,所以家里的孩子越多,就可以种越多的烟草。种植烟草的工作在二到四月间开始,一辆古老的蒸汽机车来给苗床消毒就是序曲。烟草的种子太小,为了均匀地播种,必须让种子浮在水面上,然后用罐把它们洒在苗床上。当一位来自城市的好心的国会议员向阿米什人建议,每位农民都不应该种超过一浦式耳的烟草种子,这样可以有更多的土地来种小麦时,阿米什人被大大地逗乐了。因为这位议员不知道,一浦式耳的烟草种子可以种7000英亩土地的烟草。而很少有阿米什人种得多于五英亩。

  播种之后,要在苗床上铺上刚宰完的猪的猪鬃,在猪鬃上再盖细薄的棉布。如果勤浇水,到五月底的时候,苗芽就会长到八英寸高。这时候就把苗芽移植到地里,每英亩5000株,每种一株都要浇一次水。

  烟草继续长大,农民也必须不断地用锄头锄去杂草。八月中旬左右,要把每株烟草的顶端折断——每英亩五千株——这样养分才会充分地送到两旁的叶子上。两个星期之后,必须把地里的每一株烟草再仔细检查一遍,除去旁边长出来的新芽和巨大的绿毛虫,这是一桩很腻人的工作。九月中旬,如果烟草还没有被冰雹打成一条一条或者被一种叫“野火”的菌病侵袭,变成无可救药的麻脸的话,那么就可以砍收了。农民们用镰刀从根部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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