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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9月25日,在再次为他诊治后,吉辛偶然在地堡外看见他的病人。奇怪的是,在阳光下,希特勒的皮肤不是呈红色,而是黄色。眼睛也开始变黄——显然,他患了黄疸病。由于一整晚痛苦难忍,次日早晨希特勒竟起不了床。他的秘书、副官和仆人,全都惊慌不已;谁也记不得元首有过起不了床的情况,不管病有多重。他谁也不想见,也不想吃饭。根舍焦急地对特劳德尔·容格说,元首如此坐卧不安,如此冷漠,他从未见过。连东线如此危急的局热,也打不起他的精神来。

  莫雷尔让他整天卧床,但他坚持要起身让吉辛医生检查。吉辛再次劝说勿用可卡因治疗,希特勒却疲乏地摇摇头。“不行,医生”,他说。“我觉得,前几天我会如此虚弱,主要是肠胃不好和胃痉挛引起的。”吉辛犹豫了;他告诉他的病人,要保重,否则,身体会再次崩溃。在出去时,他取了一瓶莫雷尔医生的黑药丸,并拿给哈塞尔巴赫医生看。在得悉药丸中含番木鳖碱和阿托平后,他也大惊失色。他劝吉辛先不要声张,待与勃兰特医生磋商后再说。

  与此同时,莫雷尔下令,不让别的医生为元首诊治。27日,吉辛前来为元首诊治时,林格把他赶了出去。连从柏林赶来为元首诊治瘘管的埃肯教授也被拒之门外。在以后几天里,莫雷尔竭力将他的病人和其他医生隔离开来。他坚持己见,说元首未患黄疸病,更可能是急性胆囊炎。在这段时间,希特勒的体重减轻了6磅,他痛苦难忍,卧床不起。他不吃不喝,对前线的战事兴趣淡薄。偶尔他也想见见他的秘书,但一见之后,又几乎立即叫她们走开。“这事叫我绝望”,特劳德尔·容格回忆说。“他原可大笔一挥便可阻止这一悲剧的,可他躺在床上,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用疲乏的目光望着周围的一切——而他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地狱。我似乎觉得,他已突然醒悟到,大脑的力量和意志都已罢了工,一切是多么的没有意思。他刚躺下便说,‘我再也不想干什么事了。’”

  希特勒精神萎靡不振,肉体的痛苦并非唯一的原因。在措森的陆军司令部的保险箱内,又出乎意外地发现了不少暗杀的罪证。牵涉到一大批陆军领号人。这使元首大受打击。在他的贴身人员中,有些人觉得,使他精神崩溃的原因,这件事情居多,黄疸或胃痛(这他已经受了多年)居少。

  29日勃兰特医生回到了“狼穴”。对最终能有机会揭露莫雷尔这个江湖术士的真面目,勃兰特很是高兴和热心,并于当天下午进了希特勒的房间。起初,希特勒对勃兰特的指责很认真;但,莫雷尔说自己并无半点做错,元首对此也心悦诚服。倘若消毒丸在希特勒身上产生了副作用,那是由于他自作主张,增加剂量。勃兰特很是悲伤;揭露莫雷尔一事只好由他的同事们去完成了。哈塞尔巴赫找到了鲍曼。鲍曼这个人,为医者绝不可与之为伍,因为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处心积虑,想方设法要搞掉勃兰特。他把勃兰特看作是施佩尔的同谋——而施佩尔对元首的“危险的”影响,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予以削弱。在客气地听完哈塞尔巴赫的诉说并对药丸之说表示震惊后,鲍曼立刻去找希特勒并告诫元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勃兰特与哈塞尔巴赫和吉辛等人,正在努力毁灭可怜的莫雷尔医生。

  除莫雷尔一人外,没有一个医生被允许去看希特勒。看来,鲍曼已经取胜。10月1日黄昏时刻,林格给吉辛挂了个电话,说,元首头痛得很厉害,叫他立刻到他那里去。元首穿着睡袍,躺在简朴的床上。见吉辛进来,他把头往上抬了抬,以示问候,但他的头立刻又跌回枕上。他目光空虚,毫无表情。他诉说头胀痛得不行,也不能用左鼻孔呼吸。吉辛在床边坐下后,希特勒突然改变了话题。“医生”,他问道,“消毒丸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吉辛作了解释。希特勒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你不知道我非常相信你?”吉辛医生觉得全身发冷——倒不是因为室内冷气过冷。他急忙解释说,是人家不让他来。希特勒一耸肩了之。吉辛认为,他的肠胃病系番木鳖碱所致。希特勒又耸耸肩了事。他说,类似情况他有过多次,只是没有这样严重罢了。“长期不断的忧虑和发怒使我不得安宁。为了德国人民,我不得不日夜思考和工作。”他已觉得好多了,用不了几天便可下床了。”你把莫雷尔吓了一大跳”,他说。“他吓得脸色发白,忧心忡忡,还责怪自己。不过,我已说服了他。我自己就历来相信,简简单单的药丸便能吸收我肠子里的气。每次服后我都觉得很舒服。”吉辛解释说,舒服的感觉是幻觉。“你说的也许不错”,希特勒插嘴说,“但这药吃了也没有坏处,在过去一个月中,由于我神经高度紧张,肠子反正都会痉挛的。7月20日的事有时还在我身上有所反应。迄今为止,我还有将这些藏在心里的毅力——现在呢,它已爆发了。”

  吉辛的诊断是,他患了黄疸,但希特勒却矢口否认。“不,你是想把我变成你的胆囊炎病人!来吧,你检查检查我的胆囊吧。”他把被单往后一卷,让吉辛进行检查。这是吉辛首次为他的病人作全身检查。他检查了希特勒的神经反应,腮腺,以及身体的每一部分。吉辛满意了:例如,关于元首的性器官有缺憾的谣传纯系误传。他的性器官正常而完整。至少还有两名医生为希特勒作过全身体格检查。莫雷尔医生发现,他的性器官“完全正常”。元首当权后不久,柏林“西头医院”的一位医生也为他检查过,情况相同——这位医生曾听人说过,希特勒“有同性恋的倾向,便特别注意他的阴茎和睾丸”。

  希特勒对检查的每个过程都入了迷,再次成了学医的学生。“你知道,医生”,林格和吉辛帮他穿睡袍时他说,“除神经过分活跃外,其余神经系统都非常健康。我希望不久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说着说着,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虚假的幸福感中。对吉辛为他解除痛苦,他表示感谢。“现在,命运又派遣你去打探出这个消毒丸的事情,使我免受更进一步的破坏。因为,要不是你,我身体复元后还会服用这药的。”这个结论已是前后矛盾,却又突然对吉辛大加赞扬,使他摸不着头脑。

  “我亲爱的医生,是上帝让您作这一检查,并发现了其他医生注意不到的东西。无论如何,我对您给我所做的一切都很感激。我将一如既往忠实于您——尽管您攻击了莫雷尔——对您所做的一切我再次表示感谢。”他抓起吉辛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要求再来一剂“可卡因那东西”。治疗后,元首立刻腹泻。他说,他的头脑慢慢清醒了,不久便可下床了。但他说话的声音弱了下去,眼睛转动着,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吉辛连忙给他号脉:脉既弱且快。“我的元首,您没事吧?”没有回答。希特勒已昏迷过去。

  吉辛四下里瞧了瞧,未见有人。林格已开门去了——有人敲门。吉辛猛然醒悟到,希特勒是死是活,全靠他是否开恩了。躺在他眼前的是一位暴君——他对人民的了解是很不够的。“在那个时刻”,他在日记中写道,“我真不想让这样一个人活着,不想让他再完全按自己的主观愿望去操人们的生死大权。”在内心的某种命令驱使下,他将一根药签伸进可卡因——再有一剂便可能致命——瓶内,用刚才使他昏过去的药物,迅速地洗涤他的鼻孔。吉辛洗完他的左鼻孔后,有个声音吓了他一跳:“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治完?”那人是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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