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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希特勒自己也在《我的奋斗》中宣称,只是在维也纳发现犹太人是“冷酷无情,寡鲜廉耻,斤斤计较的娼妓老板”时,音乐和艺术阶层均受犹太人控制时,最重要的是,社会民主党的报纸“均受犹太人统治”时,他才死心塌地反犹的。这些说法极可能是出现于后来,而当时他的偏见比一般的维也纳人也不见得多多少。在奥地利的首都,几乎每个异教徒都是反对犹太的。在维也纳,人们有组织地散布对犹太人的仇恨,而年轻的希特勒成了充斥大小书摊毫无价值书刊的贪婪读者。

  有证据证明,希特勒经常阅读《东方天坛星》杂志。此刊由林嗣的冯·利本弗尔斯创办,此人是个神秘的理论家,其理论和态度与希特勒本人有诸多相同之处。这本杂志是神学和色情的大杂烩,其编辑宗旨是“实际运用人种研究成果,用保持种族纯洁的方法,保持欧洲的优秀种族,使之不致毁灭”。利本弗尔斯喋喋不休宣扬的主题是:通过消灭黑人和混种人的办法,让雅利安人统治世界。前者被谴责成劣等人种,但《东方天坛星》却充斥着雅利安妇女屈服于这些满身是毛,像猩猩一样生物的引诱和性能力的淫猥的插图。(弗洛伊德在维也纳发现这种偏见后,一定会很痛苦。他会说,在反犹太主义后边,隐藏着阉割的危险,因为犹太人有割包皮的传统。)这份杂志在号称种族优越的同时又显出几分恐惧。请看其刊登的大字标题:

  你是金发碧眼白皮吗?如果是,那你就是文化创造者、支持者!

  你是金发碧眼白皮吗?如果是,那危险在威胁你!

  《东方天坛星》在读者中煽动对犹太人无穷力量的原始恐惧——他们控制着金钱,他们在艺术界、戏剧界的发达,他们对妇女具有的奇怪的吸引力。《东方天坛星》里刊登的金发碧眼女郎拥抱黑人的淫猥的照片,肯定令阿道夫火冒三丈!但时至今日,希特勒的这些想法尚未实现,尚未形成焦点——随着新想法、新项目将之推进后,他的反犹思想也就减弱了。

  后来,希特勒对汉夫施坦格尔太太说,他对犹太人的仇恨是“私事”;他对妹妹保拉说,他坚信,他之所以会“在绘画方面失败,完全是因为艺术品的买卖被掌握在犹太人手中”。对希特勒之所云,就是说,他对犹太人的仇恨是“私事”所引起的,我们只能这样猜测:“私事”系指某个艺术品贩子或某当铺老板;艺术学院的某官员;或这些事情的某种综合体;甚至是隐藏在他心灵深处的某件事情。他也可能对布洛克医生产生了萌芽状态的仇恨——即使在克拉拉死后一年,他曾给他寄去贺年卡,签名时还称“永远感激您的阿道夫·希特勒”。丧亲的儿子因亲人之死而埋怨医生的事是司空见惯的,何况,这又牵涉到一个犹太医生和有争议的危险的治疗方法——理由就更足了(后来,布洛克本人在谈到给克拉拉·希特勒治疗一事时,压根儿就不提使用碘酒一节)。

  在维也纳这段未成熟的时期内,希特勒曾致函一友人,信中不仅透露了这种暗中惧怕给肉体上带来的影响(“一看见穿长衫大褂的,我就恶心”)而且也可看出他讨厌医生,对自己的命运百感交集:“……不外乎是一点点胃气痛,我也正设法用戒口的方法(水果和蔬菜)治疗它,因为医生反正都是笨蛋。我觉得,说我神经系统有毛病是荒谬绝伦的,因为我其它方面都非常健康。不管如何,我又拿起画笔作画了,而且其乐无穷,虽然油画艺术对我仍非常困难。

  你知道——毋需夸大其词——我未能考取艺术学院去学画,这对世界是个重大损失。或许命运注定我要干别的?”

  (这封信——以及本书内出现的有关希特勒的信件和文件——源自维也纳的约翰·冯·穆仑·施恩豪逊医生之私藏,真伪仍有争议。他称之为“H·B·B私人档案”。)

  到了1910年春,希特勒对政治和世界形势已非常关心,他已无法再完成汉尼希的订货。遭斥责后,他保证会多下点功夫,但是,只要汉尼希一离开大楼,他又在通读各报。即使他终于开始作画,某项问题的讨论又会吸引他,使他无法安心去画那些业已厌烦的画。在绝望中,为了逃离汉尼希的纠缠,在夏季一开始,他便与他的犹太朋友、匈牙利人纽曼一同出走了。他俩曾常常议论移居德国,所以便一起出发寻找他们的理想去了。但是,维也纳的奇观,尤其是那些阿道夫最喜欢的博物馆,终使他未能行成——他压根儿就未离开维也纳。他寻欢作乐了5天,后来,6月26日,希特勒几乎身无分文,又回到了曼纳海姆。但是,这短暂的自由却也有其效果。他拚命工作,但挣来的收入仅能维持一个星期。不久,他与汉尼希拆伙。这样,他便再次独立。

  同年秋天,希特勒再次试图考进美术学院。他背着一大包画,找到了霍夫博物院里切尔教授的办公室。里切尔教授是负责保管和复原各种画的。希特勒恳求他助一臂之力,以进入美术学院。虽然教授承认,从建筑学的角度看,他的画画得很精确,但希特勒的作品却未能使他产生深刻印象。阿道夫没精打彩地返回曼纳海姆,继续在书房作画。不过,没有汉尼希的合作,他无法出售自己的作品。由于急着要钱,他只好求助约翰娜婶婶——不是写信就是亲身前往希皮塔耳。

  几年前,他们是在激烈的争吵中分手的;现在,她已是个快死的人,对先前如此粗暴地对待希特勒,心存恐惧。12月1日,她将全部存款从银行里提取出来。这笔款数目相当可观,共计3,500克朗,她将大部分给了侄儿。

  几个月后,即1911年年初,她与世长辞,没有留下遗嘱。

  当安吉拉得悉,阿道夫得到的遗产比谁都多时,便立刻向林嗣法庭提出申诉,要求将阿道夫的孤儿津贴归她。这是公平合理的,因为她是个新寡,不仅要抚养自己的子女,而且还要抚养保拉。大概是压力或耻辱使然,阿道夫同意放弃数年来使他得以糊口的每月25克朗的津贴金。他自动前往林嗣地方法院出庭,声明现在“自己能养活自己”,“同意将全部孤儿津贴金转给妹妹使用”。法庭立即令梅洛福先生以后将阿道夫应得的那份津贴转给保拉。在此之前,孩子们的这个监护人已收到希特勒来信,信中声明他此后不再需要那份津贴(梅洛福对女儿说,这件事希特勒处理得当,“他对他没什么可抱怨的,也未听说别人有什么怨言”)。

  即使没有津贴,希特勒过的安稳的生活也是曼纳海姆里的住客无从梦想的。与此同时,希特勒仍维持以往的生活水准,吃的是自己烧的饭,穿的还是破衣裳——这使他老与管理人员闹别扭。希特勒从约翰娜婶婶那里得来的钱是否全浪费在剧场里,这我们无从知晓;也不知是否蚀在他的同伴们所制定的某项计划里——在这里,合法的、不怎么合法的或完全不正当的活动非常活跃;或像从前一样,傻头傻脑地在他人面前炫耀,结果被人抢去。更有可能的是,他将钱藏在别处,然后一点一点地取用;想当艺术家或作家的人们,为了维持生计,常常采用这种策略。

  阿道夫自立后,便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发奋作画。同伴们尊敬他了,因为他已有那么一股艺术家的风度。他对人彬彬有礼,虽然常帮助工人或提出忠告,但从不卑躬屈节以求与人相熟。然而,一旦谈起政治,他便立刻激动起来,大喊大叫、指手划脚,连头发也在飞舞。由于他常常如此,在住客中他越来越不受人欢迎。一天,他在厨房里烧饭,把两个搬运工人给弄火了。这两个工人参加了社会民主党的劳工组织,希特勒骂他们是“笨蛋”。为此“污辱性言论”他得到的报酬是头上一个大疙瘩,作画的手上一块伤巴和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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