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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可以肯定的说,这是他的诗人同行们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幸事。但使拉波特大为惊讶的是,巴勃罗对她的话竟漠然置之,他当时正在绘制一幅风格幽默的作品。画面上出现的是一间陋室,床沿上坐着一对腹大腰圆的中年男女——他们神情迟缓,又都悠闲自得。女人正在阅读一张报纸,男人则在修剪自己的脚指甲。拉波特接过巴勃罗向她递过来的这张画,画上的每根笔触都刻画着丑恶、平庸和愚蠢。他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你瞧,这个女人正在念一则新闻:考克托被选为法兰西学士院学士。可她的丈夫对此却无动于衷,他一心在修剪脚指甲。”巴勃罗的此一态度,使拉波特不寒而栗——他的画笔怎么会蘸有如此诡黠而强烈的恶意。

  考克托有时也意识到巴勃罗对他持有一定的保留态度。巴勃罗于60年代曾称他为“讨厌的雪人”,对他的画也不乏贬意:“考克托老是模仿我的风格。

  “作为报复,考克托也回敬了一句:“毕加索想奢谈玄学,但又对此一窍不通。”

  1956年10月25日,巴勃罗75岁。他越来越难以用挑战的姿态展望未来,寻求新的冒险和新的事业,寻求他的灵魂所渴望的超然状态。但是,全世界的人都要为他祝寿,并先后去纽约、芝加哥、费城举办盛大的《毕加索七十五寿辰展览会》。来自各地的信件、电报和礼品潮水般向拉加里福尼涌来。法国共产党瓦劳利市委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有祝词、有焰火、有鸽子,还有许多来宾。莱里斯夫妇、卡思韦勒等老朋友都来了,出版商去斯陶·吉利则同夫人特意从巴塞罗那赶来,巴勃罗曾为他的《斗牛》杂志插过图。当地党组织送一只巴勃罗一直想要的山羊做礼物,后来,那只山羊总是拴在花园里的青铜山羊雕像上,散发着一股骚味,但谁也不敢吭气。

  1957年,巴勃罗又摹仿了委拉斯凯兹的《宫娥》绘制他的变体画。委拉斯凯兹在这幅巨作中表现了画家、模特、观众的和谐关系,画面十分优美,然而巴勃罗却用立体主义的手法放大了空间,画面激荡而凌乱,委拉斯凯兹原来的人物虽然还在,但已从温文尔雅变成了狂暴和狡黠。这些大大小小的变体画共有20来幅。自从画《宫娥》的变体画以后,巴勃罗的健康面容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憔悴。

  一个多日的时间里,巴勃罗一直把自己锁在画室里,同那位17世纪的西班牙大师展厅了搏斗。但这都为了什么呢?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在拼命地工作,也不断地满腹牢骚:“多可怕的事业啊。有人总以为创作一幅油画就是往画布上涂颜色,这桩事业要比死在角斗场还艰难,其实就是死在角斗场里。”巴勃罗很清楚没有激起新鲜热情的东西,就不能保证自己在崇拜者圈子里的位置。这位26岁时曾以《亚威农少女》一画向世界及世人挑战的大师,在76岁的今天,却在寻求一条稳妥的道路,对那位17世纪的西班牙绘画大师已经画过的题材作出自己的阐释。

  巴勃罗曾屡次被冠上“魔术师”的称号,这无疑是因为被他的手碰过的东西,一瞬间便成了美的梦幻般的奇妙世界,从而使看到的人产生一种满足的感觉。

  巴勃罗输送敏锐的感受力和变幻无穷的想象,给一切在普通人看来很平常的东西一种新的生命力,使人们想起新的世界。正如有人所说,对于普通人是终点的地方,对巴勃罗则成了出发点。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请他为巴黎总部前厅绘制一幅1000多平方英尺的壁画,巴勃罗欣然接受。巴勃罗把这幅画命名为《依卡洛斯的坠落》,后来被重新命名为《生命与精神的活力战胜邪恶》。画中的依卡洛斯是希腊传说中的人物,他用蜡造的翅膀在天空中飞翔,飞近太阳时其蜡翼融化,以致坠海死亡。巴勃罗用这种寓言方式的壁画暗示人类固有的生命力及精神力量终将战胜威胁着人类安全的邪恶势力。这张巨大的壁画是以儿童画的技巧与形式画成的。这种形式使它的内容更富有讽刺意味。

  1958年5月,戴高乐重新掌权,建立了第五共和国。大约与此同时,巴勃罗创作了《静物与公牛头颅》,这是一幅描写暴力的油画。蓬罗斯写道:“在这幅画里,燃烧着红色与黄色,太阳在开启的窗内双重反射。前景画有带角的颅骨,纪念碑式的静止产生出一种震撼,像是在遥远蓝天的宁静中,由一声死一般的爆炸所引起的。”巴勃罗曾对蓬罗斯说:“我是用骂人的脏话画这幅画的。”他的党内朋友很是高兴。一幅作品终于画成了,正好在戴高乐掌权的这一天,可以说这是一幅政治性绘画,矛头直指“毕加索所看到的巨大危险,法西斯主义东山再起的危险”。

  除政治动机以外,蓬罗斯认为,巴勃罗还从一场刚刚看过的极为出色的斗牛中获得了灵感。实际上,巴勃罗创作一幅表现愤怒和感情突变的作品,并不需要外部世界的刺激。他自身即是这两种情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可以随时供他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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