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毕加索 | 上页 下页
二七


  他像是又回到了洗衣船大楼时期,没有稳定的收入,到处买不到绘画材料,日子过一天算一天。缺少画架,只好蹲在地板上;没有帆布,就用硬纸板;在木头椅垫上调色,效果还蛮不错。

  毕加索抽空回巴黎看看,他觉得那么多作品放在屋里太危险,就挑选了最珍视的一部分,存放到一家银行的保险库里。由于真的很保险,所以有的物品战后也没有拿回去,这样就省心得多。毕加索还经常和朋友们绘画,曼雷、胡格涅、塞尔伏斯不知怎么成了“漏网之鱼”,未被应征。他们留毕加索多住一些日子,聊天,读诗,办杂志。

  可是,悠哉游哉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1940年5月15日,纳粹军队突破色当,巴黎岌岌可危。16日,毕加索执意要走,他在前往车站的途中遇见了白发苍苍的马蒂斯。“你这么急去哪里?”马蒂斯扬起手大声招呼。“洛昂。你呢?”

  “我去裁缝店。”

  “什么!你真从容呀,前线全军覆没,德国人说不定明天就进驻巴黎了哩。”

  “不要怕,我们有那么多将军,他们未必都是草包。”“不,不是草包,都是美术学院的教授。”

  说毕,两人拊掌大笑,仿佛这一笑,战争就会跑得远远的。

  2

  法国沦陷了。希特勒和法国人民的叛徒贝当签订了停战协定,将法国一分为二:一边由德军占领,巴黎就在这一区;另一个维希区由马歇尔·贝当统辖。这时,美国、墨西哥等国的团体和党派纷纷致信毕加索,竭诚欢迎他去定居,以摆脱战乱中不安定的生活。毕加索一一谢绝了,他不想远离欧洲,更不想逃亡在外。8月中旬,他反而回到巴黎,决心坚定不移地住下去。

  泰勒和玛雅也搬回了巴黎,在亨利四世大街租了一套房子。毕加索离开泰勒以后,泰勒就守着女儿一起生活,她对毕加索爱得很深,他毕竟是她涉世之初的导师和伴侣。每逢星期四和星期六,是她最幸福的日子,毕加索总会来看玛雅,尽管是来看玛雅,这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看到他就行,只有毕加索才能证实她生命的存在。其它的五天,泰勒就把一间房锁起来,告诉到处寻找父亲的玛雅:“爸爸在里面作画,不要打扰他。”毕加索对泰勒说:“你太寂寞,每天给我写写信吧,我也需要它们。”泰勒就真的每天给自己心爱的人写一封信,毕加索来访的日子她也照写不误,还不让毕加索看到,一定要寄出去。毕加索时常回信,信写得充满感情,给了泰勒不少精神上的抚慰。

  鉴于巴黎是当时的世界文化之都,德国人并不敢怎么放肆,他们的政策是笼络法国艺术家,对艺术家有许多特殊的优惠。如邀请去德国观光,额外补贴食品和煤炭。可毕加索却拒绝接受这些好处。一个朋友劝他,天气太冷,供应又太紧张,还是要一点吧。毕加索铿锵有力地说:

  “一个西班牙人是不会感到冷的。”

  战时,毕加索呆在巴黎的确需要极大的勇气。他是希特勒最痛恨、最害怕的现代艺术大师,他一直被认为是“布尔什维克艺术”和“颓废艺术”的缔造者。何况,一些带着艺术面具的投机分子依附着新政体,狐假虎威,散播反动思潮。他们叫嚷着:“把毕加索赶进疯人院!”“把马蒂斯扔进垃圾桶!”……真正的艺术家们,莱热、厄恩斯特、扎特金、马松等,在德国人来之前都去了美国。他们都希望毕加索也去,因为他是他们的核心。毕加索给了令他们遗憾的回答:

  “我可不是甘冒风险,我只是不甘于向暴力和恐怖屈服。我想留下来就留下来,不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毕加索付出的代价之一就是不断地受到侵扰。德国人总是找到借口来制造麻烦,每隔几天,就有一群身穿制服的人,装模作样,东看西瞧,总想嗅出点异常来。有一次,那伙人问沙巴泰:

  “这是李普希茨先生的住宅吧?”

  “不,这是毕加索先生的住宅。”沙巴泰对付这些人有了经验,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毕加索先生该不是犹太人吧?”

  “当然不是,犹太人大概都被杀光了。”

  德国人讨个没趣走了。

  突然德国人宣布,要对各银行保险柜里的东西造册登记。犹太人的财物一律没收,非犹太人的逐一登记,以备用时拿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还不是想趁机大捞一把,外国股票、黄金珠宝和珍贵的艺术品都是他们巧取豪夺的目标。

  登记一开始,离开巴黎的人马上都回来了,以便清点财物时自己在场。毕加索的作品几乎都在银行里,他放画的隔壁就是马蒂斯的藏画室。恰好马蒂斯做了一次腹部大手术,到南方休养去了,回不来。毕加索意识到了这些珍贵艺术品的危险处境,他在自己的柜子被打开时,及时赶到了现场。

  地下室里有三大间屋子放满了画,毕加索占了两间,马蒂斯一间。虽然银行经理是他的朋友,但他是西班牙人,他和马蒂斯又都被划为“颓废”艺术家,所以形势不容乐观。幸好,检查人员是两个德国大兵,很守纪律,不太机灵。毕加索想出了好办法,他带着他们这个屋子穿到那个屋子,冷不丁地又拿出一叠画,翻给他们看。两个德国兵被毕加索牵着鼻子走,云里雾里,他们没有一点艺术修养,根本不知道看的是什么玩意,这样鬼画桃符的东西还要收藏在银行里,好笑!他们有点不耐烦了,这样,毕加索就只让他们登记了三分之一的画。填单时,德国兵问这些画一共值多少钱,毕加索说:“三间房的加起来,也顶多不过8000法郎(相当于500多英镑)。”

  德国兵空着手走了,他们还埋怨今天讨了一个苦差,没捞到一点油水。毕加索诙谐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3

  战争所造成的贫困使绘画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但毕加索是一个画家,绘画是他生命最重要的表现形式。买不到颜料和画板固然令人气愤,但这是难不倒毕加索的。他炉火纯青的艺术功底,使他在任何一种非艺术的物品上都能获得艺术启发,找到艺术灵感。他一有空闲就到外面去捡石子、骨头、纸片,以至于有人把他当作一个靠捡垃圾为生的孤寡老人。他在扁圆的卵石上刻出古典式的侧画像;利用香烟盒内的纸板,做了些着色的半浮雕;小孩的脚踏车破片居然变成了一只飞禽。这一时期最有意思的作品是《公牛头》。

  《公牛头》是用最平常的物品,通过最彻底的变形,构成最简单的造型。材料只有两样,即一个自行车座和一个车把。毕加索充分发挥了自己对物体多元性质的理解力,他每看到一种事物,总能挖掘出其中的微妙含义。自行车座和车把与公牛毫不相干,毕加索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一线”就是他无处不至、无孔不入的想像。他的朋友迈克尔·累利斯向他道贺,毕加索谦逊地说:

  “这还不够,应该拿起一块木头就能发现它是一只鸟儿。”

  毕加索就是这样看重艺术家的想像力。

  作画的条件差一些,毕加索还有他的“副业”——写诗。1941年1月14日,一个又长又冷的夜晚,毕加索无心作画,他找出一个旧练习簿,想学科克多的样,写一部诗剧。他认真地拟了标题《被尾巴愚弄的欲望》。主角是“大脚”,诗人;他的朋友“洋葱”,也是他的情敌,他们共同追求女主角“果馅饼”。女主角的两个朋友是“胖忧虑”和“瘦忧虑”。其他角色还有“圆片”、“汪汪”、“静寂”等等。他们围绕着爱情、寒冷和饥饿展开活动,剧中充斥着黑色幽默和颓废情绪,比如主题歌就是一句单调的合唱词:“我的冻疮,我的冻疮,我的冻疮……”全剧自始至终使用诗的形式,许多句子简直就是诗人的手笔。如: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