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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如何解释沙皇对自己最亲密的战友之一采取如此残酷的惩罚手段呢?在莎菲罗夫之前,被处死的有加加林和涅斯捷罗夫。彼得对他们两人都十分了解,但是论他们的功劳和对皇上效忠的程度,与莎菲罗夫可说无法相比。

  莎菲罗夫有一种当时极为罕见的本事——写得一手漂亮的政论文章。当彼得需要阐明北方大战发生原因的官方观点,叙述这场战争的一些最主要战役,向本国和外国读者说明为什么北方大战打了这么多年的时候,他就要靠莎菲罗夫那支生花妙笔了。这位副总理大臣亲自撰写了一篇《论北方大战之起因》的论文,的确称得上字字珠玑。这篇洋洋洒洒的长文,是俄国第一篇正式发表的国际法专著。

  莎菲罗夫的文章在国内外享有盛誉。

  彼得在世时,该文曾于1717年和1722年两次印刷,每次印行一千二百册,这个印数在当时来说是不小了。

  在彼得时代,人的休咎是很难预测的:父母是无名之辈,而儿子却可能一步登天;相反,一些本来有钱、有势、有名气的人物,转瞬之间荣华富贵化为乌有,甚至连命都搭上了。

  彼得临终前,同他一起创业的战友已寥若晨星。象罗莫达诺夫斯基、舍列麦捷夫、斯特列什涅夫、戈洛文、佐托夫这些人早已撒手西归。而另一些人,象缅希科夫、莎菲罗夫、斯科尔尼雅科夫一皮萨列夫等,则完全失宠,而象马卡罗夫,沙皇已不大信得过了。

  彼得和朋友变得生分,这也同叶卡捷琳娜地位变化有关。从普鲁特远征归来,沙皇组成了自己的家庭。过去给予朋友的亲切感情,如今全部奉献给了他那情投意合的“爱妻叶卡捷琳奴什卡”了。

  另一方面,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彼得的朋友们有些地方也实在不给他挣面子。

  战友没了即便不会使沙皇有茫然如有所失,但也会使他不得不为事业的前途忧。最后一次打击来自他的至亲皇后。关于这点下面还要谈到,现在应当加以解释的是,孤独,就其本质而言,是一些伟大人物晚年常遇到的情况,如仅仅从人与人的关系角度来看,这样说不错。但这个问题的社会方面,存在着截然相反的看法。政论家波索什科夫写道:“我们的这位伟大君主,舍身忘我地工作,但却一事无成,因为愿帮他一把的人不多,他一个顶十个往山上拉,却有几百万人往山下拽。”在波索什科夫眼里,沙皇使出十倍的劲,可说是单枪匹马把改革的重负“拉上山”,但相帮的只有少数几个“帮手”,而“往山下”拽的反倒有几百万口子人。

  当时另外还有一位——代理总主教斯特凡·雅沃尔斯基,对如何评价彼得及其各项改革,则持另外一种看法。他把这些改革比作一辆四轮马车,每一个轮子好比一个阶层。贵族、僧侣和商人这三个轮子,不停地转动。第四个即最后一个轮于是有官衔的普通人。这个轮子一个劲吱吱扭扭就是不好好地朝前滚,吱扭吱扭,牢骚没个完。

  波索什科夫把作为改革家的沙皇说成是单枪匹马,得不到社会支持,这话不对,而雅沃尔斯基认为吱扭作响的只有一个轮子,而其他三个轮子都任劳任怨,这也不对的。其实,所有的轮子都吱吱扭扭,只是作响的方式不同罢了。贵族们反对改革和纳税阶层(农民和广大的市民)的反对完全不同。改革的重荷在一架马车上分布得很不均匀,因此它加在每个轮子上的压力也不相同的。贵族的“轮子”经常有油润滑它,彼得要求贵族为国家作出的牺牲,可以连本带利捞回来。改革完成之后,贵族的地位,不仅得到恢复,而且更趋巩固了。彼得在位期间,贵族是他的主要支柱。

  1723年,彼得用庆祝胜利的形式,对自己的活动作了总结。

  费奥凡·普罗科波维奇向彼得建议庆祝波罗的海舰队的胜利。1720年6月27日,俄国的帆桨大船打败了瑞典舰队,费奥凡对此倍加赞扬,强调小舰艇在海战史上的意义。

  这种庆祝会举行过多次,但象1723年8月那次的庆祝会,就其内容丰富多采而言,是史无前例的。在民众看来,这正是一个今昔对比:现代的军舰,强大的舰队和过去简陋的小艇,彼得当初做海战游戏时用的就是它。

  还不能不提一提彼得的写作生涯。这就是1718年就已开始且一直继续到彼得逝世为止的《北方大战史》的著述。有时他只能在日理万机之余动笔编写;而有的时候他可以完全投身到写作中去。

  黎明前的时刻是寂静的。城市还处在睡梦之中。此时彼得站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或者在夏宫二楼的书房里踱来踱去,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句子,毫不犹豫地删去多余的细节,或者相反,亲笔作一些增补,力求对事件的叙述和描写更为准确,思路更为清楚。是什么促使沙皇提笔写作呢?这里只能提出一个假设性的答案。

  彼得积极参加写作的这部著作,体裁十分庞杂。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把它归入回忆录一类作品中去,因为沙皇是《北方大战史》中重大事件的必然见证人,彼得的亲身感受,在字里行间随处都有流露。但是《北方大战史》同时也是一部史学巨著。彼得依据的与其说是他本人和战友们的记忆,不如说是各种文献。写过本书初稿的主要作者,御前机要秘书马卡罗夫的桌子上,堆满了行军日志、作战报告、各种布告、致外国朝廷的国书,缅希科夫、列普林、舍列麦捷夫和其他将领们的报告。在手稿中沙皇加了不少批注,要求执笔者准确描述一些事件和它们发生的日期,诸如“数字需核对”,“此条应修改或重写”,“修改,从此处起要重写”。书中,除利用俄国文献外,还利用了瑞典和土耳其史学家的著作以及被俘的瑞典将领的口供。

  最后,《北方大战史》还可看作是一部政论作品,因为书中涉及了当时的一些急待解决的问题。属于这类问题的首先是对战争伊始俄军败于纳尔瓦附近的描写,还有关于阿斯特拉罕和布拉文起义,关于普鲁特远征,以及太子阿列克谢案件等。当然,彼得无意详细阐述这些事件,因为这些事件不会给他的活动增加光彩。但彼得也不想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尽管是一笔带过,但他毕竟还是交待了这些事件的原委。书中有三处提到了太子阿列克谢案件,但总共也不过寥寥数行而已。

  帝王为自己的政绩修史,并非自彼得始。这一传统始于曾主持《皇帝史鉴》编纂工作的伊凡四世时代。在罗曼诺夫皇朝第一个沙皇米哈伊尔·费多罗维奇当政时期,在他的父亲费拉列特大主教的领导下编写了《新编年史编纂者》一书。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当初也曾想编写自己在位时期的历史,但未能如愿。为此他还设立过一所史料馆,但也仅限于搜集材料而已。彼得一世是决定使子孙后代铭记他勋业的最后一名沙皇。在他身后,对此再也无人问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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