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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爱因斯坦式的幽默与诙谐又一次派上了用场。有一次,在一位渴望获得签名的年轻太太的纪念册上,爱因斯坦写下这样叫人哭笑不得的“诗”:

  小牛和山羊在菜园里游戏,

  我们两人中有一个和它们同类。

  又有一次,他写道:

  我走到那里,我站在这里,
  总看到眼前有一张我的画像——
  在写字台上,在墙壁上,
  在围着脖子的黑丝带上。
  男男女女怀着仰慕的神情,
  来索取签名留念。
  人人都从那可敬的好小子那里,
  讨到一个带钩的签名。
  有时我感到无比的幸福,
  在那清醒的时刻我却想:
  是我自己已经发疯,
  还是我误入了牛羊群中?

  爱开玩笑的爱因斯坦,写下如此打油诗之后,心里总又有些后悔,怕伤了人家的感情。好在名人效应总使得崇拜者们诚惶诚恐。他们即使受到爱因斯坦的讽刺,仍觉得是一种难得的荣光,还喜不自禁地说:“看,这才是真正的名人!平常人谁有这份幽默?”

  出名后各式各样的社交活动是爱因斯坦最为头痛的事。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出席的都是名流和名流夫人。人人彬彬有礼,说话温文尔雅,衣着得体大方。从政治到哲学,从哲学到科学,他们都会谈一点,可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在这种场合,附庸风雅地向先生们微笑致意,向夫人们说两句情趣隽永的俏皮话,都让爱因斯坦头皮发麻。他嗯嗯地随口应答一切应酬,和蔼可亲地面对一切提问,但就是心不在焉,由此而获得一种传闻,即“爱因斯坦教授那种可爱的心不在焉”。

  爱因斯坦的离群索居,多半是研究对象的超越琐俗人世而养成的。其实在生活中,爱因斯坦是相当善良可亲的。他不想为衣食住行花费时间,他留下的许多照片可以看出,他的穿着极其简朴,常常穿咖啡色皮上衣——艾尔莎送给他的礼物,很旧很旧的,天冷再加上一件灰色的英国羊毛衫——也是艾尔莎送的礼物,同样很旧很旧。还常穿一套旧式的黑色西服出席宴会,只有在特殊场合由于全家人的一致要求他才穿晚礼服。

  对荣誉的漫不经心的反面,则是对研究工作的全神贯注。许多回忆录都谈到这一点。爱因斯坦在自己的阁楼式的工作室里写作、阅读,而更多是思索。偶尔把头垂向右边,把一绺白发绕到手指上。爱因斯坦不时从放在他面前那三只填满烟草的烟斗中拿出一只叼在嘴里。爱因斯坦脸色苍白,额前布满皱纹。

  爱因斯坦的天性实际上是喜欢结交朋友的,尤其是他所喜欢的人。

  爱因斯坦有一位医生朋友,名叫鲁道夫·埃尔南,他常和爱因斯坦在柏林郊外散步、交谈。在回忆录中,埃尔南对爱因斯坦有着如下的描述:“他有一双天使般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线,坦然地看着周围的事物——关于这一点许多同时代人都知道。但是不太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爱因斯坦比中等个儿略高,白皙的皮肤,结实的肌肉……他不爱吃药,却喜欢医生……爱因斯坦喜欢跟他们交谈,因为可以得到和各种不同社会阶层出生的人们交往的丰富经验。他在医生中间找到某种与自己特有的爱好相近的东西,因为爱因斯坦本人也可以认为自己是为使人类健康和得到改善而斗争的一名战士。”

  巨大的荣誉和成就并未泯灭爱因斯坦善良的同情心。英费尔德深深铭记住这一点。英费尔德第一次会见爱因斯坦是在1920年。当时,他在雅盖斯基大学学习,而在第五学年时想到柏林在普朗克、劳厄和爱因斯坦那儿完成自己的学业。但是,出生在波兰的人,特别是犹太人,在普鲁士官僚机构中会遇到非常不友好的接待。久久犹豫之后,英费尔德决定向爱因斯坦求援。英费尔德描述着这一次求援:“我在哈贝兰大街5号爱因斯坦的住宅门前按了电铃。我又胆怯,又激动,怀着节日般的心情等待当面亲谒当代最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夫人请我走进一个摆满了笨重家具的小房间。我说明了来意。她表示抱歉,说我还得等一会儿,因为她丈夫正在和中国教育总长谈话。我等着,由于焦急和激动我的脸都发红了。最后,爱因斯坦打开了房门,和中国人道别后,便请我进去。爱因斯坦穿着黑色的短上衣,条纹裤子,裤子上掉了一颗主要的纽扣。那张脸我在报纸上和杂志上已经看到过许多次。但是没有一张照片能表现出他那炯炯的目光。

  “我把自己事先认真准备好的一番话忘得一干二净。爱因斯坦对我友好地微笑一下,递给我一支烟。这是我到柏林以来见到的第一次亲切的微笑。我结结巴巴地向他叙述自己的困难。爱因斯坦注意地听着。

  “‘我倒很乐意替你写一封信给普鲁士教育部长,不过这一点用也不会有的。’

  “‘那为什么呢?’

  “‘因为我已经开过许多介绍信了’,接着,他冷冷一笑,低声又说了一句:‘他是反犹主义者’。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沉思了一会儿。

  “‘您是学物理的,事情好办一点。我写几个字给普朗克教授。他的推荐比我的作用大,这样办最好了!’

  “他开始找写信的纸。纸就在书桌上,在他面前。我不好意思指给他看。最后,他终于找到了纸,草书了几句。他还不知道我对物理学是否有所了解,就已经把信写好了。”

  轰动世界后的爱因斯坦仍然质朴、善良、乐于助人,这种品质是他抵抗一切虚荣侵蚀的坚强防线,也是他在自然科学领域之外获得广泛人格魅力的重要原因。

  俄国学者、政治家卢那察尔斯基在20年代拜访爱因斯坦后,就对爱因斯坦这种精神品质作了形象的描绘:“爱因斯坦眼睛近视,目光漫不经心。也许,他一半以上的注意力已经早就彻底地转向内部某处。也许,爱因斯坦大部分的眼神老是忙于和他的思想一起在作某个计算图。因此眼睛充满抽象的思维,甚至显出有些忧郁。然而,在社交生活中,爱因斯坦是一个异常快活的人。他爱开玩笑,他的笑声是善意的,完全是孩子般的。这时,他的眼睛霎时间完全变为孩子般的眼睛。他的不同寻常的质朴产生了一种魅力,以至使人不知怎么地就想抚爱他一下,握握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当然,这样做是怀着极大的敬意。得到的是某种温柔的同情感、质朴的赞赏感以及无限的尊敬感。”

  卢那察尔斯基同时也描写了艾尔莎,这段描写中所包含的评价似乎与爱因斯坦自己的评价有些差距。但不管怎么说,能让爱因斯坦在20年代初获得相对安宁,艾尔莎是有巨大功劳的。卢那察尔斯基说:“她是一位不太年轻的女人,头发浓密灰白,但有魅力,精神上仍然是很美的,甚至胜过肉体上的美。她全心全意地爱自己伟大的丈夫,她准备献出一切为保护丈夫免遭生活拖累,并为他建立起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使他具有世界意义的思想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成熟。她充分认识作为思想家的丈夫的伟大作用,并充满对丈夫像对最招人疼爱的与众不同的大孩子一样的情感,充满伴侣、妻子和母亲的最温柔的情感。”

  传奇般的经历给爱因斯坦带来荣誉、名声,也带来了苦恼和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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