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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二 米兰—苏黎世

  §逃离精神牢笼

  1894年6月,爱因斯坦一家除爱因斯坦外,迁居意大利。赫尔曼先生在慕尼黑的工厂已难以维系。一个名叫加罗尼的意大利人建议把工厂搬到意大利去,爱因斯坦的叔叔雅各布对此完全赞成,并以他的热情带动了赫尔曼。留在慕尼黑的爱因斯坦借住在一位老太太家里。父亲要儿子读完高中,取得毕业文凭。有了文凭,才能进大学,获得电机工程师的资格。这是父亲为儿子谋划的人生道路。

  独自一人在慕尼黑,本来就生性孤癖的爱因斯坦更是意气消沉,心神不定。他十分思念家庭,又厌恶学校的教育。慕尼黑给了他清新宁静的自然风情,给了他美妙动听的音乐,也给了他深挚的宗教情感,可路易波尔德中学的6年生活,却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有强烈独立个性的爱因斯坦对一切骄横权威的抵触情绪,同当时德国推行的教育制度,实在是水火不容。

  1936年10月15日,爱因斯坦在纽约州奥而巴尼纽约州立大学举行的“美国高等教育300周年纪念会”上,发表了题为《论教育》的长篇讲话,其中有一段话显然是针对路易波尔德中学经历而讲的,他说:“我以为,最坏的事是,主要靠恐吓、暴力和人为的权威这些办法来进行工作。这种做法摧残学生的健康的感情、诚实和自信;它制造出来的是顺从的人。这样的学校在德国和俄国成为惯例,那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路易波尔德中学完全像一座“兵营”,这座“兵营”教给爱因斯坦什么呢?教他为今天的好分数和明天的功名利禄,拼命地往脑子里塞呀,装呀,填呀。不管有用没用,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德国军国主义专横、强制、丑恶的特点在爱因斯坦中学时代,已从教育思想上体现出来。

  爱因斯坦无法忍受了,他在学校与在校外完全成为两个人。

  在校外,爱因斯坦虽不爱说话,可心灵是恬静自由的。他的同学在学校还在平面几何的浅水里扑腾,他却利用课余时间畅游在微积分大海里。他整日与音乐为伴,以宗教般的狂热做着理想和希望的梦。按照自己的思维,与学校教育格格不入的爱因斯坦,只能孤独地走着自己的路。

  在校内,未来的物理学大师的成绩,除数学外,他几乎就没有什么好分数。老师们嫌他“生性孤癖、智力迟钝”,责备他“不守纪律、心不在焉、想入非非”;同学们大都视他为陌路人,从不来往。有一次,赫尔曼·爱因斯坦先生问学校的训导主任,自己的儿子将来应该从事什么职业,这位主任直截了当地回答:“做什么都没关系。你的儿子将是一事无成的。”

  是的,有着如此强烈个性的爱因斯坦,确实无法成为学校所期望能为帝国服务的一个优秀工具。当时的德国,军国主义思潮像洪水一样,四处泛滥。帝国的军人在大街上昂首挺胸,耀武扬威,军人整齐划一、以帝国为生命的信条几乎成为民族的楷模。把学生当机器,当军人,他们只能单调地去重复教科书上的教条,只能以服从为天职。学习的兴趣,求知的快乐,统统被抛弃了。有一次,爱因斯坦与父母亲一起看阅兵,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两眼盯住一点,膝盖绷得笔直,双臂摆动成直角。鼓声咚咚,军号嘹亮,士兵们的皮靴与刀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围观的人群在欢呼,与爱因斯坦同龄的孩子们跟在队伍后面,学着士兵的模样,巴不得马上长大,穿上马靴,跨上骏马,像学校教的口号那样:“为德意志,为皇帝,前进!前进!”

  爱因斯坦却惊呆了。这一个个庞大的方队竟如同一台机器,动作单调而整齐,所有的人都绷着脸,一个表情。没有思想,没有个人意志,人,这些活生生的人,竟可变成战争的工具。惊悸、恐惧,使爱因斯坦更加感到军国主义教育方式的可怕。

  爱因斯坦成年后对此进行了猛烈的抨击:“有时,人们把学校简单地看作是一种工具,靠它来把大量的知识传授给成长中的一代。但这种看法是不正确的。知识是死的;而学校却要为活人服务。它应当发展青年人中那些有益于公共福利的品质和才能。但这并不是意味着个性应当消灭,而个人只变成像一只蜜蜂或蚂蚁那样仅仅是社会的一种工具。因为一个由没有个人独创性和个人志愿的规格统一的个人所组成的社会,将是一个没有发展可能的不幸的社会。相反地,学校的目标应当是培养有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的个人,不过他们要把为社会服务看作是自己人生的最高目的。”

  爱因斯坦从自己切身体会中所作出的预见完全正确。扼杀人的个性、强求精神意志绝对统一的第三帝国在为全世界带来灾难的同时,又把德国变成了一个“不幸的社会”。1895年春天,大地回春。爱因斯坦已16岁了。根据当时的法律,男孩只有在17岁以前离开德国才可以不必回来服兵役。由于对军国主义深恶痛绝,加之独自一人呆在军营般的路易波尔德学校已忍无可忍,爱因斯坦没有同父母商量就私自决定离开德国,去意大利与父母团聚。但是,半途退学,将来拿不到文凭怎么办呢?一向忠厚、单纯的爱因斯坦,情急之中竟想出一个自以为不错的点子。他请数学老师给他开了张证明,说他数学成绩优异,早达到大学水平。又从一个熟悉的医生那里弄来一张病假证明,说他神经衰弱,需要回家静养。爱因斯坦以为有这两个证明,就可逃出这厌恶的地方。谁知,他还没提出申请,训导主任却把他叫了去,以他败坏班风,不守校纪的理由勒令退学。

  爱因斯坦脸红了,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能离开这所中学,他都心甘情愿,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只是为自己想出一个并未实施的狡猾的点子突然感到内疚,后来每提及此事,爱因斯坦都内疚不已。大概这种事情与他坦率、真诚的个性相去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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