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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日子过得很快,新学期开始了。他又回到了闭塞的斯拉格尔塞。现在,他是三年级的学生了。三年级的学习更加艰苦。他最害怕的是希腊文课,这门课由梅斯林先生讲授。他对学生的尖酸刻薄,安徒生是早有领教的。梅斯林先生有学问,精通几种古代语言。他总以为学生们应该一学就会。他所讲的内容,谁要是掌握得不快,出现错误,那就像在他那暴躁的性格上擦一根火柴,他会立刻发起火来,那顿挖苦和痛骂,你就等着受吧。他不是认为学生脑子笨,就是以为贪玩不下功夫学习,从来不想到他在教学方法上有什么问题。

  安徒生的希腊文本来就没有基础,再加上他课余时间喜欢写写诗,自然就成了被挖苦的主要对象。说实在的,每次上希腊文课,安徒生都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常常把一课书背得滚瓜烂熟,但一到课堂上,看见梅斯林先生像猫盯老鼠似地盯着他,他的一颗心就扑扑跳起来,到向他提问题时,他全慌了神了,连好好掌握了的东西都回答错了。

  有一次,他在希腊文的一个动词的使用上出了点差错,梅斯林就骂他说:

  “瞧,你这个长腿傻瓜,简直是白痴,真该把你赶出这个教室,可你还写诗呢,想当诗人呢!”他见安徒生用手擦眼泪,便又挖苦地说:

  “哎哟,宝贝儿,你还不如把眼泪擦在砖头上呢,那样,砖头也会作诗了。”

  尽管受到这样尖刻的讽刺与打击,安徒生的心情坏极了,但他仍然坚持学习。当然,也不完全放弃写诗,以写诗来抒发感情。

  暑假来了。他利用假期回欧登塞一趟。安徒生的继父去世了,母亲现在又孤单单一人了。她已老态龙钟,背也驼了。家里的那个铜制的鼓形大火炉,作为税款的抵押,被官方没收了,据说,可以用它来铸造硬币。家中只剩下一些破旧衣服,一张小桌子,两把旧椅子,一只旧松木箱子,几件瓷器和玻璃器皿了。这就是全部家当了。母亲的生活困难极了。

  但他母亲一看见儿子回来,显得容光焕发,好像年轻了许多。她同儿子走在街上,人人都注视着她儿子,有的开门出来观看,有的打开楼上的窗子探出头来看。

  “你瞧,鞋匠婆的儿子,现在是皇家公费生了,”一个邻居说,“这真是没有想到的事。”

  “可惜他的老祖母去世了,”另一个说,“要是还活着,看到小孙子今天的情况,该有多高兴啊!”

  过去这只没几个人瞧得起的丑小鸭,现在是人人羡慕的皇家公费生了。欧登塞还没有第二个皇家公费生啊!邻居们把他当作与众不同的大人物看待。他所到之处,都受到盛情接待。做母亲的为他高兴,感到自豪。

  安徒生登上一座高塔,从那儿俯看全城和周围的乡村。他看到下面济贫院里一些他小时候认识的老太婆,她们发现了站在塔楼窗口的安徒生,纷纷高兴地向他招手致意。安徒生似乎感到,他现在不是站在塔顶上,而是站在幸福的顶峰上。

  安徒生去拜访古尔登堡上校。古尔登堡上校和闻讯赶到古尔登堡家看望安徒生的主教一家,一同陪他和他母亲在欧登塞的河上扬帆游览。安徒生跟他们畅谈小时候的情况和这几年在外的见闻。母亲看到儿子“像伯爵的孩子那样受到尊敬”,兴奋得流下了眼泪。

  在回家的路上,安徒生对母亲说:

  “妈妈,当我还像只丑小鸭那样受到小朋友欺负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安徒生去看望曾为他写介绍信的书商艾弗森。艾弗森非常高兴。他的大孙女凯莉·艾达更是高兴,她体弱多病,但喜欢幻想,爱好诗歌,安徒生特别喜欢她。她是安徒生的十分亲密和忠实的朋友,经常互相写信,互诉衷情,一直到她去世时为止。

  安徒生在欧登塞探亲访友之后,告别母亲和乡亲们,来到哥本哈根继续度暑假。他在这儿有许多朋友。

  柯林是他的保护人,是最关心和爱护他的人。他把安徒生看成自家人,告诉他可以随时到他家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安徒生处处受到柯林的关怀和照顾,使他非常感动。不过,柯林的两个孩子——爱德华和英格葆对他似乎并不热情,似乎明显地把他看成外人,在他们面前,安徒生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们对他的诗也不感兴趣,说他太多愁善感,喜怒无常。但安徒生并不在意,竭力和他们交朋友。

  安徒生住在吴尔夫大尉家里,吴尔夫就是前面讲的莎士比亚作品的那位译者。他的一家对安徒生很热情。吴尔夫夫人以母亲般的慈爱关心安徒生。她听了安徒生倾诉梅斯林对他的粗暴待遇,一方面同情他,鼓励他具有自己的独立观点和见解,一方面劝他放弃急于当诗人的“不幸的古怪念头”。吴尔夫的女儿凯莉·艾达(家里人管她叫爱达)对安徒生尤其热情。这位跟艾弗森的大孙女同名的小姑娘人好,心好,十分温柔,可是造物主对她很不公平——她是个驼子,安徒生很可怜她,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她的性格是那么开朗,那么乐天。她讲话机智生动,特别喜欢听安徒生念诗。她有着一颗非常可爱的童心,善于发现好笑的事情,喜欢作离奇古怪的幻想,憧憬着种种美好的事物,又那么爱读书。她的好些性格因素和安徒生那么相似。和这小姑娘在一起叫他感到特别高兴。

  在吴尔夫家里,安徒生见到了许多才智出众的人物,其中有最受他尊敬的丹麦诗人爱伦士雷革。一天晚上,安徒生穿着破烂的衣服在吴尔夫家作客,不好意思见来访的这位著名诗人,悄悄地躲在长窗帘后面,但机灵的爱伦士雷革发现了他,主动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来热情地握着安徒生的手,和他交谈起来。这给安徒生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印象。

  在哥本哈根度过那些美妙的日日夜夜之后,安徒生怀着继续在痛苦中磨炼的心情回到斯拉格尔塞。他投入新的一学期的学习。这已经是1825年的秋天了。出乎意料,梅斯林对安徒生的态度完全变了,对他温和起来了。同学们议论纷纷。

  “我对你说过,”一位叫艾米里的同学对安徒生说,“你错怪他了。你的希腊文学得好了,他对你的态度就变了。”

  “难道安徒生过去就学得不好?!”一位叫汉生的同学不同意艾米里的看法,“那个‘怪物’就是有意压他。现在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是呀,”一位在主任家住过的叫维特的同学说,“你跟他在一起,永远也摸不清他要干什么。他这个人可鬼了。”

  安徒生性格憨厚,喜欢从好的方面看人,不怀疑梅斯林主任别有用意。

  在新的气氛下,安徒生的希腊文学习顺利多了。其他几门功课就更不用说了。各科成绩都蛮好。特别是丹麦文的作文十分突出。他写起文章来总是胸有成竹,思路清晰,形象生动。文章写得有情有理,情理结合,现实与幻想巧妙地交替着。同学们很佩服他,一个个到他住宿的地方请他帮助写丹麦文作业。

  “不要写得太好了,”同学们对他说,“那会太显眼,老师会看出来不是我写的。”

  “能达到中上等水平,”另一个同学说,“我就求之不得了。”

  安徒生乐于帮助同学,同学们也热心帮助他学习他感到困难的拉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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