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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第二十五章 滑入黑暗

  当我们听见特莎的继父大声捶门而醒来的时候,已经相当晚了。我们在休息室等着我女儿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转向我,一副屈尊俯就的样子开口说:“很遗憾在你的生活里事情竟是这样一个结果!”我真想杀了这个嘲笑我的杂种,他似乎在说:“哎,现在你的妻子和孩子属于我了,你就呆在这里吸你的毒吧!”

  特莎先拿来了她的行李袋,然后抱着“包打听”出来了。“不行,特莎,不能带狗!”巴里坚决地说。她求他答应,但是他只是来回来去地说:“我们已经有一只狗了。”求也没有用,特莎含着眼泪转向我,对我说:“你留着它,爸爸。看见它你就想起我了。”她哭着把小狗送回她的房间里去,关上了门,省得小狗跟着她到繁忙的大街上去。

  片刻以后特莎又走了出来,她拥抱着我,哭着说:“爸爸,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啊!”我心里难受极了,但是不愿让那个狗娘养的更快活,就忍住了自己的眼泪。我和特莎拥抱告别时巴里不耐烦地说:“快点,特莎,我们要开很远的路呢。”他真是个冷酷的杂种,对我们父女的最后告别完全无动于衷。我们没有再说什么,一起走下楼去,他把她推到车子里,说:“别来什么戏剧性场面了,你们俩有一天还会再见的。”

  我看着汽车开走,看见特莎在哭,我明白自己的正常神志也和她一起离开了我。没有多久车子拐过弯去,我精神崩溃了,就在大街上毫不害羞地哭了起来。回到脏乱的公寓中我摇着头,心里想,我究竟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落到这么孤独这么穷困的下场?答案就在我的脚下,一个空了的安非他明瓶子。我已经陷入了如此凄凉的境地,就更没有力量来对付毒魔了。

  这四间地板吱嘎作响的房间里充满了回忆,特莎在这儿住了一年,她画的一些图画仍钉在墙上。这个给这一套房间带来生命的勇敢的女孩子走了。一切都像久无人住的样子。我一面哭着一面从破旧的楼梯上到她的卧室去把“包打听”放出来。这只棕色的混血小狗见我进去向我摇尾巴,我觉得好过了一点,我并不是完全孤单的。在屋角里给它留了一碗牛奶。在女儿的床上我看见有一张条子,上面写道:“枕头下面有使你惊喜的东西。”我拿起枕头,发现了二十英镑现金,二十粒安非他明药丸和一封信,信上说:“爸爸,这是我的积蓄,给你。我偷了你的一些药丸,这样我走的那天你就可以有很多的药了!”

  看到安非他明,我的心充满了快乐。这就像彩票中了奖,我的伤感一下子就消失了。我狂喜地吞下了十粒安非他明,坐在床上等待部无比畅快和飘飘欲仙的感觉出现。当毒品开始起作用后我兴奋异常,充满了活力,意识到她的钱可以使我在兰多大夫那里买到更多的药丸。我很快换上了我的蓝色的医生装,我管这套衣服叫医生装,因为我只有在找医生开方子时才穿它,怕如果我的样子太激遇医生不给我开我要的药丸。瞎说!如果我赤裸着走进去他也不会注意到的,他只管又开一张万子就是了。

  现在我体重减到只有一百四十磅,这套衣服穿在身上太大了,需要用绳子系住裤子。我推一的钱是每星期一的社会福利金,所以特莎留给我的可以买更多毒品的意外之财简直成了天堂之喜。我真是高兴极了。留下五粒安非他明在公寓里作备用,我吞下了剩下的药丸,冲出大门。在大街上走了一百码后,就像一个真正的吸毒鬼那样,我转过身子跑回家把备用的也都吞了下去。在更加力奋迷糊的状态下我去到医生的诊所,感到自己幸福极了。

  在火车上时,最后服用的毒品开始起作用了,我读着一张别人扔下的报纸。上面登有度假广告。乘船旅游!我想,这正是我需要的!乘船环游世界好好休息休息!我沉而在选择航线上,坐过了站,不得不又往回走。

  兰多大夫在哈利街有个一间屋子的诊所,和别的几个普通的医生共用考究的候诊设施。兰多的病人多数都是去开毒品处方的,和别的病人一看就不一样。如果有个人在紧张地来回溜达,你准知道他是在等待新的毒品供应的兰多的那伙人中的一个。对于吸毒鬼来说,医生就是具有给予或是剥夺几天狂喜的上帝。兰多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灰白头发的高个子,他按先来先看的原则,一个小时要接待十五个病人,往往连头也不抬。他是这样看病的:“你怎么啦?”病人答:“我还需要右旋安非他明和镇静剂。”佩咧斓,医生写好了药方交给病人,病人交了钱离开,医生喊道:“让下一个人进来!”如果没有人打喷嚏,每一个人只要三分零二十八秒就可以拿到方子奔向威格莫尔街的“约翰·贝尔·克洛伊顿”去按方买药了。

  在这儿等着买药的是在诊所里排在你前面的同一伙人。这家药房总备有足够量的、由兰多和无数私人医生毫木控制地开出来的方子上所需的货物。偶尔卖药的人会提出问题,这使得等着的吸毒鬼狂怒起来,特别是如果他还得回到大夫那儿,让他在方子上加写点什么的时候。那些宝贵的片刻对于癌君子来说简直像一生那么长。我一拿到药丸总是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站在药店里就先吞服一些。这并不使店员们吃惊,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以后的六个月中,每次只要买好毒品我就直接回托特纳姆,到家是已经迷迷糊糊飘飘然的了。在毒品的影响下那几间屋子和里面寒酸的摆设具有了新的意义。我在那里感到安全,逃避了给我这么多伤害的世界。我坐在肮脏迫退的环境中,充满自怜地问自己,为什么大家都把我扔在了垃圾堆上?总应该有人来看看我是死是活吧!我的母亲,伊莎贝拉的女儿们,难道她们谁都不关心我了吗?她们当年看上的是不是仅仅是我的钱?为了减轻痛苦和被伤害的感觉,我日益退缩到自己的毒品世界中去。每一天,当兴奋剂起作用后,我便再一次全神贯注地开始重摆那几件破家具的仪式。我一连几个小时忙着把那几张旧床从一间屋子搬到另一间屋子里去。我在布置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想要从我这里拿走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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