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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新花样——上网征婚

  随着电脑时代的来临,计算机的广泛普及,深圳出现了利用电脑征婚的婚姻介绍所。我根据广告,找到了一家这样的婚介所,突然杀进门去。

  婚介所的工作人员仅是两位小伙子,很年轻,让人实在无法将征婚“红娘”的形象与他们略带稚嫩的脸联系在一起。我站在四五台电脑中间,说是来征婚的,他们竟然有点脸红,有些不知所措。我问他们有没有执照,他们说正在申请,其中一个精明的小伙子不遗余力地把我查问执照的话岔开去,不遗余力地介绍网上征婚的种种好处,并像其他的婚介人员一样,大包大揽地保证我一定能觅得如意郎君。在这些人嘴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承诺。

  我在交了50元上网征婚费后,发现又上当了。他们的运作,与丹凤眼和翘鼻子所服务的那家婚介所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变革,只不过把资料夹换成显示器而已,让所谓会员的资料和相片,一个个在电脑中显现。如果看中了其中的某位,你就必须付上300元的见面费。

  既然上了“贼船”,那就到处看看吧。我拉张椅子坐下来,将鼠标移来移去,把一个个内存资料调出来看看。我必须承认,假如有一点点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会员的档次比起其他婚介所要相应高些。

  我调出一位有着硕士学历、海外留学归来的成功男士,对他们说,可以考虑见面。然后,又是交钱。

  在电话里,成功男士说他自己虽41岁,但看起来很年轻。在美国时,曾被华裔学生称为“留学生中的周润发”,身高1米85,学成后归国,现在和人合伙做生意,专门生产一种在国外风行的化妆品。

  他约我在地王大厦的滚石餐厅见面。当时,因为采访一件房地产纠纷,我晚了半个小时才赶到,在重金属摇滚的音乐间隙里,在满座的高朋中,一位脸庞绝对不似周润发,只是眼神、下巴与周微微有些相似的男人,进入我的视野。他似乎一眼看穿我就是应征者,待我走近,立即绅士般地直立一旁,问我是不是涂小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用老外般口吻请我坐好,顺手递过一个菜牌。

  我不熟悉西餐,随意点了份汤与芝士。他要了瓶太阳啤与一份西点,很开心地与我谈起他的事业。他说他在美国夏威夷过了三年,洗了两年的菜盘子,做了一年的侍者,至今还熟悉西餐厅的运作,知道怎样点西餐不吃亏。我想知道他硕士学位是在哪家大学拿的,借此了解一些美国的高等教育。他狡黠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告诉我:“徐小姐,说拿了硕士学位是骗人的,我在夏威夷打了三年的餐厅工,哪儿来的时间去读书?这个学位是买来的,我买了一所美国大学的硕士文凭,花费了800美金。来到深圳后,没人知道也没人看得出,我一天书没读,还在市某家国营企业挂了职,他们准备按照留学生的待遇给我四室三厅的福利房哩!”

  这位老兄大概有一种倾诉的欲望,希望让人知道他混得真不错,得到一点心理满足。听他聊起美国的人与事,胡侃了近一个小时,我便告辞出门。在地王大厦巍峨的建筑群楼下遛达,我忽然想起钱钟书老先生的长篇小说《围城》中的方鸿渐。他有德国克莱登大学授予的博士学位,很是了得。其实,这个克莱登大学的博士文凭是他花了四十美金从一个爱尔兰骗子手中买来的。我一直以为那是半个世纪前的老故事,想不到今天,在深圳,还有从国外买来文凭冒充学者竟然得到我们重金礼聘的怪现象。

  过了两日,他告诉我他要飞往美国做一单生意。我在电话里祝他马到成功。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不知道他是“克隆”的方鸿渐,让婚介所把我推出去吸引“外资”呢?还是他从未去过美国,也不会去美国做生意,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又被婚介所耍了一回呢?

  过了半个多月,突然接到丹凤眼的电话,她告诉我,有一位男士看了我的资料,想见见我。

  我学乖了,表示见见可以,但是不再交钱。丹凤眼这次回答的倒是很爽快:“是的是的,不用交钱,你早交了会费嘛,我们一定为会员服务到底,我们当然不能包你生男孩子,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让你结上一次婚!”天哪,多么厉害的一张嘴!

  下午5点,丹凤眼再三催促说,对方已到了婚介所,希望我马上过去。我放下手中的稿件,乘的士往市内赶。下班高峰期间,堵车堵得厉害,待我从新洲路的商报社行至国商北时,已花费了近1个小时。

  丹凤眼还没有下班,嗔怪我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让我先到里面房间去。落座不久,一位男人闯了进来,他个子不高,长相一般,一双手活像是长期浸泡在油盆里似的,满是洗不尽的油腻。大大咧咧,举止笨拙,仿佛是个提线木偶,粗门大嗓地自我介绍说,他是某大型企业的水电管道工,然后是“咳咳”几声敲打石头似的笑声。

  未等他说完,我便气得几乎晕了过去。我不知道小姐怎么搞的,明明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为什么硬要约在一起?怎么回事?我问他。他有些木讷地笑:“我一直想找个深圳户口的白领,徐小姐,我看你的条件就很好,怎么样?我请你吃晚饭?”他来了好半天了,刚才看见我从外间走进来的时候,对我很满意,十分爽快地付了399元钱,这才获准进来见我。

  毫无疑问的是,丹凤眼再一次把我卖了,把我当成“婚托”来使唤,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悲哀的事情了。我走出婚介所的大门,感到一阵寒气浸骨,虽然这是8月的南国,空气中不时散发出闷热的气息。

  对那个工友来说,399元大概要花上一个星期的劳动时间。离开婚介所之前,我拉着丹凤眼的手,请她将钱退还给那位蓝领。丹凤眼嗫嗫嚅嚅地说,已经进了账,老板是坚决不会退款的,何况,他们也付出了相当代价的劳动。

  深圳缺乏社交场合,上班一族也缺少社交时间,为衣忙为食忙为车忙为房忙的人们,很少有广泛意义上的社交生活。在这种情况下,婚姻介绍所是结识异性的一种补充,一道桥梁。但是,婚介所毕竟只是媒介,不是婚姻制造所,对这种中介机构,期望值不能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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