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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在人口250万的棉兰,华人却约占三成,即有75万人左右。

  马来西亚虽也邻近印尼,但至今尚未有大规模的难民潮涌入,惟当局鉴于亚洲金融风暴发生时,有不少印尼人为逃离印尼的经济困境,曾触发过船民浪潮,因此已早有防范。

  日本外交部再次呼吁印尼的日本侨民及日本旅游者在动乱时期,避免出席大型聚会,在遇上示威者与保安部队发生冲突时,最好逃往酒店或民居,不要外出。

  搭乘SQ151号班机,安全抵达新加坡的61岁生意人郑先生表示,雅加达市面非常混乱,到处出现浓烟、大火,满街是暴徒留下的石块,尤其是华人区,几乎所有的店铺被烧毁,有办法的华人均设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没办法离开的,则自组自卫队,手拿武器如铁棍、水管等,通宵守卫着自己的财产。

  “暴徒特别针对华人的商屋、别墅、住屋等,几乎无一幸免。”

  由于白天所有通往机场的通道,均被暴徒设路障封锁了,郑先生是趁晚上10时,局势比较平静的时候,以三倍价钱雇用的士前往机场。幸好一路上只见零星暴徒,一小时内安全到达机场。

  “沿途所见,路、车、店铺,全部陷入火海,更听到开枪的声音,一路上提心吊胆。”他心有余悸地说。

  另一位自称有政治背景,不愿上镜的陈姓华侨,携同妻子、一子一女抵达新加坡。他表示,在雅加达唐人街拥有三间店铺,已被暴徒抢掠烧光,住处亦受到暴徒重击,到处火烧,一家安全无保障,昨日凌晨4时在两名军人保镖荷枪实弹保护下,购得机票,早上11时抵达新加坡。

  他说往机场途中,他们一家四口是伏在座位上不敢抬头,怕被暴徒看见打死,幸好一路平安。

  “我已连续两晚没睡过觉,一直守夜保护家园,坚持到最后一刻,在军方朋友的劝说下才离开。”他悲痛地说。

  随着印尼暴动越演越烈,原本还心存观望,准备留守当地的台商,迫于情势不得不做出人员撤离的决定。不过人员是撤回来了,在印尼的投资却没办法停下来,台商表示,未来将以逐步减少投资金额或者裁员的方式来降低风险。

  包括一些银行、企业,如统一等公司都决定,尽快将派驻印尼人员撤回台湾。油品公司总经理潘文炎15日下午下达指示,立即联络驻外人员,要求一切以安全为重,并且做好紧急应变措施以及撤离的准备,随时视情况决定返台。

  虽然印尼台商准备撤资者大有人在,但是统一与长春等企业均不准备撤资。统一企业集团总裁高清愿指出,印尼虽发生暴动,但应该是属过渡时期,而且统一在印尼的厂投资金额不大,并不打算撤资,不过统一大概也不会增加对印尼厂的投资。东元则在2月间就已陆续把在印尼投资的机具人力撤回,现在早已是半停工状态。

  “当初投进去10块钱,现在变成2块钱,即使想撤资也撤不走!”一位在印尼投下巨资的张姓台商感慨地说。虽然印尼暴动,影响当地台商的人身安全,但台商更担心的是投资损失将更大。台商表示,东南亚金融风暴造成的损失实在太大,现在撤资,当地根本无人可以接手,因此台商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

  良机实业董事长张广博表示,去年下半年横扫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尚未完全平复,印尼暴动马上又来,这会减缓印尼经济复苏的速度;而台商连续在两波风暴当中受伤,现在只希望赶紧平复,对于撤资是想都不敢想。

  32岁的瑞切尔·拜尔斯是一名在印尼任教的英国女教师。5年前同当地青年阿刚结婚,生有一子一女,全家住在万隆。在今年5月的印尼暴乱中,她带着两个孩子经雅加达逃往吉隆坡。

  瑞切尔在逃离雅加达的过程中,记下了当时具体情况,瑞切尔虽不是华裔,但也是侨民。她的心态也跟华人逃离印尼是一致的,现将她的日记选登如下:

  5月13日 星期三

  从昨天暴发反苏哈托的示威开始,雅加达的情况一直在恶化,道路两边的店铺成了一条条火龙,购物中心也被洗劫一空。有9名华人和他们的商店一起被大火吞噬。学校外的街上到处是高唱民族主义歌曲的人群。我打电话给英国使馆讨办法,他们答复:“不要出门。”

  5月14日 星期四

  今天,120个趁火打劫的家伙在抢劫超市时被烧死在里面。学校决定提前放假。

  5月15日 星期五

  暴乱中的死亡人数上升到165人。

  妈妈从新闻里听到雅加达有500人死于非命,于是打来电话要求我赶快带孩子回英国去。

  5月16日 星期六

  从昨天半夜开始,美国和加拿大使馆的包机开始昼夜不停地运送他们的侨民出境。在万隆的104名英侨也向使馆要求包机离开,使馆让我和他们电话联络,发现一多半人已经自谋出路离开了印尼。

  5月17日 星期日

  今天又是在电话上度过的,印尼外交部要求仍在境内的数百名英侨尽快离开。但万隆英侨的包机被取消了。

  5月18日 星期一

  上午,我们决定阿刚留在万隆的家里,我和几个同事带上孩子们去吉隆坡避难。

  5月19日 星期二

  印尼外交部再次要英侨在24小时内离境。凌晨4点,经过一夜的打点,我和同事玛丽带着各自的两个孩子搭上开往雅加达的列车。同车有不少外籍教师,每个人都被焦虑折磨得身心俱疲,没有一个人说话。

  8时30分,火车进入了到处冒烟的雅加达。我们花了两个小时才办妥了孩子的签证。另一个同事从机场打电话催我们赶快出发,出租车穿过已变得一片焦黑的唐人街,所有房屋都体无完肤,门窗破碎,墙上布满了暴乱分子的涂鸦之作。司机不停地兜着圈子避开游荡的人群。孩子们兴奋地对着街上的坦克指指点点。

  其他国家的侨民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候机大厅里挤满了华裔。暴乱使他们放弃了代代相传的产业,逃往他乡。

  机场宣布我们搭乘到19时15分的航班要等到18时才能登机。由于挤满了数千名旅客,大厅里的空调早就失去了作用,污浊的空气和阵阵热浪把孩子们折磨得昏昏欲睡。

  19时30分,我们终于登上了飞机,微笑的空姐给我们带来了果汁和航班再次推迟起飞的消息。

  22时30分,伴着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孩子们进入了梦乡。

  5月20日 星期三

  凌晨2时30分,我们在吉隆坡降落,同事中有人带头唱起《祝你生日快乐》,我才意识到今天是我的生日。

  爸妈已经订好机票去吉隆坡接孩子们回英国。下午2时,我打电话给阿刚,他说万隆一片死寂,雅加达的局势进一步恶化,两市之间的一切交通都已断绝,这和我们从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一样。

  5月21日 星期四

  苏哈托总统宣布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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