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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汪曼春咀嚼着他话里的含意,幽幽地道:“真想派你去。”

  梁仲春笑起来:“对,就这么简单。”

  话一出口,汪曼春心中了然,她喜欢聪明人,对梁仲春有敌意也有敬意。

  “汪处长,南云课长虽然是你的老师,可是,她毕竟是日本人。76号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守得住守不住,要看76号的工作效益。”梁仲春说,“明白吗?”

  “明白。”

  “外界总传说,我们76号二春争权,我从不辟谣,为什么?我们要让日本人对我们76号放心。”

  汪曼春不置可否。

  “不过,对共产党和重庆分子,我们必须见一个杀一个,汪主席才有可能在半壁河山下争一席之地。”

  “等我消息。”汪曼春道。

  沙龙包间里,充斥着惺惺作态的表演和虚伪的赞美声。人们高谈阔论,对于经济、政治、时事,无不论其利弊,活像一个自由的财经沙龙。

  “……昨天夜里,又有新政府的官员遇刺了。”某银行家叹道,“太恐怖了。”

  “世道人心简直糟透了。刺客横行,到处都是恐怖主义,抗日分子已然堕落到战国水平,行此野蛮、下作的血腥勾当。”汪芙蕖回道。

  “有一句,说一句,日本人的修养是极好的。日本人至少不会从我们的背后开枪吧。日本人讲的是武士道精神,讲公平决斗……”一位银行家慨叹,“中国的经济真的是没有一点希望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替新政府尽快拿出一个详尽的金融改革方案。”有人建议道。

  “问题很多。新政府要看政绩,通常先看经济。我们要向新政府提倡经济至上而不是政治至上。对吧,汪老?”又走过来一位银行家对汪芙蕖请教道。

  “我呢,人老了,胆子也就小了,步子也就慢了。”汪芙蕖呵呵一笑,反问明楼,“明楼,你说说看,现今的经济题目应该怎么做?”

  明楼放下酒杯,细长的眉目在金丝镜片的笼罩下漾着色泽柔和的光彩,汪曼春痴痴地望着他不曾离去,在她心里明楼是永远抹不去的心痛和爱。

  “经济,历来就是一个既难做又诱人的题目。当前大家瞩目的问题,就是新政府会不会推出一系列的金融新政策,来刺激经济,复苏低迷的股市。不过,经济政策不是靠‘堵’来建设新秩序的,始终要想办法‘疏通’。战时经济萧条,不仅仅是国内独有的,国外也是一样。”明楼分析着,“所以,我个人认为,新政府的金融改革,宁可保守,不宜冒进。”

  众人赞赏般地点头,有人说是高论,有人赞是高明,有人中肯道切题。

  说完,明楼走到汪曼春身边,悄悄说道:“我实在受不了这里的酸腐气味了,原以为文人堆里才会有臭气熏天的酸味,想不到商人堆里也开始发臭发腐了。”

  汪曼春笑而不语。

  “你今天也很奇怪,不是最讨厌这种聚会的吗?”明楼疑惑。

  “想听真话?”

  明楼点点头。

  “我就是想来陪陪你。”

  明楼笑了,笑得很满足:“我去一趟洗手间……要不要一起去?”

  汪曼春笑着推了他一下,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明楼笑着起身离席,随即,汪曼春下意识地朝座上的一个貌似商人的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立刻也离席而去。

  明楼站在洗漱台前洗手,他微曲着一膝,腰间皮带扣银光耀目,松松地挂着犹未系紧,嘴里哼着《蓝色多瑙河》,看上去心情不错,伸手把金丝眼镜摘下来,对镜子整理着头发。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出现在他身后,明楼知道他是在座的一名客人,但他也知道,这个客人是跟汪曼春一起来“蹭”沙龙的。

  “明先生,您好啊。”胖子热情打着招呼。

  明楼应付性地答应了一声,继续整理头发。

  “明先生,您还记得我吧?”

  “你是……”明楼奇怪地从镜子里看着他。

  胖子自我介绍:“明长官,我是军统局戴局长派来的。”

  明楼恍然,没有理他。

  胖子见他不说话,以为就此搭上了话:“戴局长让我跟您直接联系。”说着,顺手拿起明楼的眼镜。

  “搁下。”明楼发话了,“弄坏了,你赔不起。”

  胖子哈哈笑道:“您说,您这副眼镜除了把您打扮成一个文化人,还能有什么……”

  明楼快捷地从眼镜框上取下一枚镜片,端详看了看。见状,胖子趁势也低下头来。明楼一抬手,一个斜插,顺势就把那一枚薄如利刃的镜片插进了胖子的喉管,动作迅捷有力,准确击杀。

  “它还有一个功能,简单,实用。”明楼对着胖子的脸说。

  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侧着身倒下,栽倒在明楼的皮鞋尖上,明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以免和尸体相触。

  就在尸体倒下后数秒,洗手间的门被撞开,阿诚冲了进来:“您没事吧?大哥。”

  明楼试着甩了一下手,朝地下一指,说:“我的镜片。”

  阿诚赶紧从尸体的喉管上拔出镜片,递给明楼。

  明楼拿到水管下冲洗,自言自语道:“好久不练,手生了。”冲洗干净后,重新装回到眼镜框里,“打扫一下,人家还要做生意。”

  “是,大哥。”

  阿诚替明楼打开洗手间的门,待明楼整理完毕后走了出去。

  西餐桌上,烟雾缭绕,微有咳嗽声、清痰声在席间传播,甚有蔓延的趋势。明楼气定神闲地回到座位上,对汪曼春报以微笑。

  “怎么去了这么久?碰见熟人了吗?”汪曼春有意旁敲侧击。

  明楼喝了一口酒,浓且劲的酒香在齿间散发出来,满口兰馨:“我在洗手间碰到一条‘疯狗’,差点咬到我。”

  汪曼春心里一紧:“而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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