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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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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不跟你说了,孩子醒了。” 知夏一家,也在为孩子取名争论不休。知夏给孩子取名若澹,婆婆双手赞同,连声称好:“蛋蛋好,蛋蛋娃好。” 可是当知夏说想要孩子跟自己姓许时,婆婆马上惊叫:“那怎么行啊?这是张家的孩子,怎么能跟你姓?张浩又不是入赘的。别的都行,这点我不同意,这不是胡闹吗?” 看到婆婆跳脚的样子,知夏觉得好笑好玩,她故意为之,就想看看婆婆的反应。大多世人都搞错了,孩子是个独立的个体,又不是什么私人物品,要什么冠姓权,李唐赵宋今何在?她都已经“澹兮其若海”了,浩浩恢弘,坦荡广阔了,岂会在意这些。 没想到,张浩竟然说:“我同意。知夏辛辛苦苦生下澹澹,应该有取名和冠姓的权利。我同意。” 婆婆急了:“那怎么行啊?这不是胡闹吗?你家有弟弟,弟弟将来生了孩子,当然会姓许,你在这儿争什么呢?” 皎皎抗议了:“为什么弟弟可以姓许,我不可以?我也要姓许,许啊,顾啊,是文艺小说里作家们最常用的姓,我也想姓许。” “胡闹胡闹,你们都疯了。”婆婆气呼呼地出去了。 知夏笑了:“去叫妈回来吧!我开玩笑的。我不在乎这个。” “我不是开玩笑的。老婆,这次你生孩子,我在旁边看着,触目惊心,心里特别感动,也特别难过,那是女人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姓她的姓怎么了,如果能给你一点慰藉,那算什么?有什么不可以?孩子叫阿猫阿狗,那都是我的孩子。”张浩说得很诚恳,他一急,说话就有点结巴,她仿佛看到他第一次向她表白的样子,就是这样,喘着短促的气,额上冒出了汗,脸上带着憨厚的表情。 “你真的这么想的?”知夏觉得很意外。 “真的。” 皎皎一直在旁边逗宝宝,也听了爸爸妈妈的话,插嘴道:“真的吗?爸爸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也可以姓妈妈的姓吗?” “你凑什么热闹呢!别闹。” 张浩出去安抚母亲了,过一会儿两人一起回来,婆婆气已消了大半,嘴上犹在嘟囔:“反正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宝宝醒了,婆婆仍速速去抱,口中呼唤小儿名字逗引孩子,像宣示主权似的:“张澹澹,蛋蛋娃。” 月子中心的日子结束时,知夏同意了搬回家里。婆婆最开心,给知夏保证:“你除了给蛋蛋喂奶,其他什么事都不用管。” 知夏莞尔,模仿某女主持人的口气,调侃道:“我不信。” 婆婆不知这个梗,更加信心满满:“不信走着瞧!” 张浩又去小房子几趟,把知夏和婴孩的一些物品再搬回来,然后再把钥匙交给知夏,知夏没接。 “叫咱姐去住吧!”知夏说。 “嗯?”张浩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你姐去住吧!” 他愣住了,竟然鼻酸,默默地上前,一把抱住了知夏。知夏身体一僵,他的怀里散发皮质旧沙发被太阳暴晒后的衰朽味道,又暖烘烘,那拥抱像时间一样包裹着她,既浩大又渺小,似意义深重,又轻如鸿毛,她放松下来,也轻轻地伸出手。 接下来的日子,婆婆果然把知夏照顾得无微不至,有一次做了粥,放了葱花,忽然想起来知夏不吃葱,于是又用小勺子一颗一颗把葱花挑出来。但是她还是坚持把孩子叫“张澹澹”,皎皎有时故意跟她对着干,对着弟弟喊“许澹澹”,气得婆婆拿眼白剜皎皎。 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婆婆非要跟着去,盯着张浩,张浩还是找了个空,把户口上了,给孩子叫了“许若澹”这个名字,婆婆看着户口本上那个许字,两股眼泪直流,张浩只好耐心地给她解释,一路安抚,回到家,婆婆还在哭,又对着知夏哭:“你们有你们的大道理,我也有我的大道理。过日子,女人哪能不受点委屈?我也受了一辈子委屈,也没人给我什么这个权,那个权,我什么权都没有,在这个家连说话权都没有,凭什么?到了你们这儿,一会儿要生育权,一会儿要冠姓权,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你们说改就改了,你们要上天。” 婆婆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知夏忽然有点心疼,拿了一张纸巾给婆婆擦眼泪,婆婆躲了一下,接过纸巾自己擦。 知夏像哄小孩一样安抚她:“我们不要上天,上天做仙女啊多无聊啊!我们就在地上,就想做个普通人,不光是做女人,就是做个人。”她知道婆婆困囿在时代和环境的圈里一时走不出来,新旧交替冲击着这些老人,她的大道理婆婆听不懂,但是慢慢来,慢慢讲,也许会有听懂的一天。 皎皎整日是怼奶奶小达人,今日看奶奶哭得这么伤心,也觉得心疼,主动上前抱了抱奶奶:“奶奶,你也有很多权,你看,你有厨房管理权,广场跳舞权,还有甩手不带孙子权。” 婆婆止住了眼泪,勾着头,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可还是没能说服,又反驳道:“瞎说,我不带孙子谁带?老人给儿女带孩子那是天经地义,是不是啊?张蛋蛋,哼!我就叫张蛋蛋,我就叫。” 婆婆用无赖撒娇式找到了一点安慰,一点内心的平衡。 明珠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喻老师每天汤汤水水滋养着,她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 出院了,孩子正好满月。陕西讲究孩子满月挪窝,也就顺理成章地搬回了新房子,为了照顾方便,和婆婆商量后,把婆婆也接了过来。明珠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决定先不办满月酒,一家人在家里聚一聚。 喻老师和小庆在厨房里张罗饭菜。 冯母让把孩子放到她身旁。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流着她的血脉,是她亲亲的孙女。孩子粉粉嫩嫩,漆黑的眼睛惊奇地望着这个世界。 明珠说给孩子取名叫千寻,寻是喻老师从字典里选出来的,“千寻”形容极高或极长,形容不断思考和探索的人生境界。她问婆婆意见,婆婆连声说好,然后伸出枯瘦如干枝的手去抚摸孩子的脸,又犹豫地收回手,她的笑像要从脸上溢出来,喃喃道:“真好看,真好!” 岳娥和老沈也来了,给孩子包了一个大红包。此番来,岳娥已完全是一个客人一般,她睡的那间房,冯母睡了,她的厨房,明珠亲妈占据了,明珠客气周到地招呼他们喝茶吃水果,她进厨房帮忙,被喻老师客气地推出来了:“你辛苦了,今天尝尝我的手艺。”她连厨房管理权也失去了。 心里当然会有落寞。岳娥有时候坐在家门口也会反省,有一次看到有个孩子抓了一只鸟,别的孩子说“别捏太紧了捏死了”,那孩子就手松了,鸟就飞走了,孩子懊恼极了,和另一个孩子吵起来。岳娥就想,儿女就像父母手里的一只鸟,抓得紧了,一不小心就捂死了,手松了,不留神鸟却飞走了。唉! 好在明珠还是亲亲热热地管岳娥叫“妈”,管生母叫“喻老师”,想到这里,岳娥心里安慰了许多。 明珠问明晖近况,岳娥脸上讪讪的,说:“明晖送我们来的,他不好意思见你,我知道,你也怕见他。他在楼下,没上来。” “我为什么要怕他?叫他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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