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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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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给明静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家里有钱,在镇上做水泥生意,媒人在中间传话,说对方愿意在县城给明静买房子,彩礼三十万,妈同意了,明静不同意,那个男娃胖,年纪轻轻还秃了,她不喜欢胖子。妈天天在耳边唠叨,威逼利诱,摔碟子绊碗,和媒人自作主张,把下定的日子都定下了。明静想来想去,逃了。 妈做出这样的事来,明珠一点也不奇怪。她心疼明静,也佩服明静,说:“你做得对。可是,这快过年了,你打算去哪儿啊?要不?你给我照顾月子。” “不不不,我可干不了这精细活儿。”明静连忙拒绝,说:“我还去广东打工,然后我得学点啥,学点什么呢?学个技术,或者自学个文凭,也不知道现在还行不行?” “行啊!当然行。” 明静心里稀里糊涂,又蠢蠢欲动,思路并不清晰,但总归不是之前贪吃贪玩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了,知道思考了,有一些简单的道理她看明白了,说:“你看,没有文化的打工妹,回到乡里,相亲只能相到各种歪瓜裂枣,看起来很多选择,其实没有选择,要是多读点书,在写字楼里上个班,接触的人都不一样。” 这个道理她虽然现在才明白,也为时不晚,明珠感到欣慰,甚至有点兴奋,明静正在做自己不敢做的事,背叛蒙昧的父母,逃离那种被掌控被绑架的人生。 明珠兴起,说:“走!我带你去那边房子收拾点衣服,再买两件新衣服。” 明静笑了:“我正有此意。” 在路上,明珠还是忍不住问了:“爸恢复得咋样了?明晖的事解决了吗?” “爸把明晖打了一顿,用一根桌子腿一样粗的的棍子,朝明晖腿上抡,把明晖腿也打骨折了,他自己胳膊又开始疼了。” 明静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听得胆战心惊——桌子腿一样的棍子,骨折,听起来就疼。明珠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心疼爸爸,但也无可奈何。 “你给过钱没?”明珠问。 “给过两次,后来再要就不给了。” “做得对。” “女人得学会心硬,学会自私。”明静也这么说。 “缺钱吗?我先给你一点。” “不用,我有,我有私房钱的。” “票买了吗?” “买了,明早九点的高铁票。” “春运人家都回老家呢!你非得逆行,给交通添堵。” 明静挑了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眼睛里闪着光,不知想象了多么盛大光明的未来,朗声笑着:“我怎么能叫添堵,我这是给铁路部门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姐妹俩收拾好行李,又回到冯家,这里离高铁站近。 一晚上,姐妹俩聊得不亦乐乎,聊起小时候在头上绑个纱巾,在床上蹦蹦跳跳开演唱会,聊起一起到人家田里偷毛豆用火烧着吃,被主人的狗狂追,原来她们姐妹间也有那许多已经被遗忘的美好时光。 “姐,你还记得高中时喜欢你的那个张强吗?噫!前几天我见到他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了,怎么回事?还不到三十岁,就变得油腻了,简直没眼看。腆着肚子,脸被风吹日晒得又黑又红,多么平庸的一个男人啊?他是不是你的初恋?” “瞎说!” 明静惊讶得直起身:“不是他?难道是初中的那个,谁来着?” “别瞎猜了,我的初恋就是建奇。” 月光和城市的灯光倾泻进来,这一刻如此平静祥和。明珠想起当初高三备考时,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憋着一股劲儿,但是她现在很清楚,她做得对。 第二天一大早,不等明珠醒来,明静已经悄悄地走了,城市大雾弥漫,她拖着姐姐给的行李箱,在高铁站第一波早班的返乡大军中,逆行而上。 明珠醒来,看到明静在微。信上给她的留言,唏嘘了一时,再翻了翻朋友圈,她忽然眼睛亮了。知夏在早晨六点多,发了一条朋友圈——“欢迎你,宝贝!”附图是一张大手握小手的照片。 知夏生了。真好!新生命总是令人欢喜。她马上发去祝福的消息。知夏许久也没有回复,她并不介意,还是觉得开心,为知夏,也为自己,她想象着知夏此刻的心情,联想到自己,想象自己为人母那一刻会是怎样的心情。明珠也马上就要临产了,像所有的准妈妈一样,迷茫,害怕,又充满期待,会不会很疼?到底有多疼?能不能顺产?听说有人顺转刨,要受两茬罪,希望自己那时不要有什么状况,平平安安生下宝宝。 知夏刚刚经历了明珠担忧的事——顺转剖,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第一胎生皎皎是顺产,这一胎她本也打算顺产的,疼到一半,开了四指,羊水破了,大夫说羊水污染三级,恐怕对孩子有影响,建议剖。 张浩签了一大堆单子,满头大汗。知夏生第一胎时,比预产期早了一个星期,他正好出差了,等他回来时,孩子已经在怀里吃奶了,除了初为人父的喜悦,他没有经历产妇生产这种惨痛的血泪史,知夏那么优雅得体的一个人,痛苦呻吟的像个疯妇,他申请了陪产,做内检的时候,女人张开光着的两条腿,毫无尊严,像砧板上的鱼,而医生的手是刀,仿佛要切割她,杀死她,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像缺水的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喘着粗气。张浩受不了了,也像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喘着粗气,这样才能好受一点。医生拿刀划破她肚皮的时候,血马上就涌出来,他握紧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知夏生了个男孩,和检测报告显示的一样,有唇腭裂,当然不好看,但是不严重。婆婆心里的遗憾很快被男胎的喜悦冲散了,和喻老师抢着抱。 没人的时候,婆婆围着知夏的床,一会儿掖掖被角,一会儿问她喝不喝水,一会儿又看看吊瓶的药还剩多少,好几次欲言又止,知夏看在眼里,只好主动问:“妈,你有话要说?” “没有没有!你睡吧!”她连连否认。 知夏也困了,闭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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