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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正涛的临时住地的客厅里,他邀约卢品之在一起一面品着盖碗茶,一面议论着甘孜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势。突然,他问道:"经常来往甘孜的有个大商人叫扎西,对吧?"

  卢品之眨了眨绿森森的小眼睛说:"对呀!他……?"

  "听说他与白利寺的格达来往密切……"

  卢品之不以为然,说:"这不奇怪。据我所知,商人同喇嘛寺的活佛打得火热,这在甘孜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不过……"

  海正涛哼哼道:"不过什么?像格达这样的人,不正好是扎西之流煽动的对象吗?在南京、上海、重庆,这样的事例可是不少。"

  卢品之淡然一笑说:"不会那么严重吧?况且,是这样又何妨?"

  "当然要制止,这对于稳住甘孜极为重要。"海正涛煞有介事地说:"还有,根据宣慰使公署的指令,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把民团组建起来,如果迟迟组建不起来……"

  卢品之为难地说:"这……这民团组建起来并不难,然而要各大寺庙武装也归民团调动,恐怕就难了。不要说像甘孜寺、大金寺这样的大寺庙,就是白利寺这样不大不小的寺庙也不行。格达活佛那天在会上的姿态你已亲眼目睹了……"

  海正涛恼怒地吼道:"难到这些寺庙连诺那喇嘛的话也不听?"

  卢品之说:"海副官,你只知其一,并不知其二。依愚之见,这诺那喇嘛虽是国民政府任命的西康宣慰使,但在康区佛教界中对他的认同者甚少。"

  海正涛不满地说:"嗯?……你也敢这么说?"

  卢品之说:"这是事实。"

  海正涛训斥道:"诺那喇嘛限三天之内把民团组建起来,否则,怪罪下来,让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第二天上午,甘孜县城区各显要处的墙上,都贴上了甘孜县国民政府关于组建民团的藏、汉两文布告。许多群众前来围观,但能识字者甚少。人们议论纷纷,无不忧心忡忡。

  一个老阿爸知道布告内容后迈着蹒跚的步子木然离去……

  一个年青汉子握紧腰刀柄愤然离去……

  甘孜县城里的这些情况,郎呷大头人当然无从知道。他这时正窝在官寨里,手捧一张《委任状》,得意忘形地对他的管家说:"我早说过,这甘孜县民团副总指挥的位置,非我莫属。"

  管家阿谀奉承道:"是呀,这是河滩上的卵石明摆着的嘛!在这方圆几十里,有谁能与你相比呢?"

  他们正说着,旺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郎呷喜孜孜地招呼道:"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旺扎诧异地:"不是你派人让我下山来的吗?"

  正是这样,三天前,当郎呷从海正涛那里得到让他担任民团副总指挥的默许后,立即想到旺扎这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他认为,虽然旺扎的名声就像一堆臭狗屎,但只有他才能带民团去为他冲锋陷阵,何况旺扎手下还有几十个兄弟呢!于是他便派吉村带着两名卫队队员去洛锅梁子上面一带的山上把旺扎请了下来。

  "是呀!你认为你是谁?难道不该为我出点力吗?你可别忘了你这条小命是怎样还能活到今天的,要不是我郎呷,你早就吃了二十四军的枪子,滚进地狱里去了,对不对?"

  "怎敢!怎敢!"旺扎急忙说。他哪能忘记自己去年同二十四军的一个营长的那场纠纷,要不是郎呷从中斡旋,他早就成了那个营长手下士兵们射击训练的靶子。

  他们正说着话,天女般美丽的卓玛走来为旺扎斟满一碗酥油茶。

  旺扎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材窈窕的卓玛,心不在焉地说:"不知大头人叫我下山来……?"

  郎呷得意忘形地说:"是这样,红军就要打过来了,为了组织民团对付红军,县政府任命我为副总指挥。"他接着故意拖长声音说:"你知道这总指挥是谁吗?"

  旺扎摇摇头。

  郎呷说:"卢县长!"

  旺扎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地说:"卢县长是外地人,他迟早是要走的,只要他一走,大头人你不就是全县最大的官了吗?"

  郎呷得意忘形地笑着:"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今天我叫你下山来,是打算要你担任民团第一大队的队长。同时把你的人马也拉下来,分别给他们委以排长、班长。"

  旺扎喜形于色,受宠若惊,端起茶碗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底朝天。

  郎呷说:"当然,也不能让你的兄弟伙都当光杆司令。按县府的规定,百姓各家各户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实行两丁抽一,三丁抽二,一人出一马一枪。如有违抗者,严惩不贷!……"

  伺候在一旁的卓玛又走来为旺扎斟上酥油茶。旺扎趁机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

  郎呷看在眼里。正想说什么,旺扎忽然说:"这就是你给我的全部奖赏?"

  郎呷明知故问道:"那你还要什么呢?"

  旺扎用嘴指了指卓玛说:"不知大头人……?"

  郎呷大笑道:"是不是很久没闻到女人味了?……哈哈,那好吧,我就把她赏给你,不过,要好好地干啊,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个副总指挥?"

  "啦索!啦索!"旺扎满心欢喜地应承着,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带走小卓玛回到他的老巢。

  由土匪头子摇身一变成了民团一大队队长的旺扎,气势更猖狂。他像一支饿了九十九天的恶狼,成天在一些村子里窜来窜去。

  这天下午,旺扎带着民团的几个团丁,来到一个只有不足二十户人的小村子,挨家挨户登记民团队员。

  在一间低矮破烂的平房前,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给旺扎下跪乞求说:"本波(官)啦!我家只有这个儿子,就算把儿子交给了民团,可也没有一匹马一条枪呀!"

  旺扎恶狠狠地训斥道:"这是县府的命令,你对我说有什么用?你家里没有就去借、去偷、去抢,总之,三天之内就要备齐,否则,上面怪罪下来,你们就不要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吃糌粑了!"

  老夫妇一再哀求,旺扎竟一脚把老阿妈踢倒在地。

  接着,旺扎又带着他的喽啰们气势汹汹地来到白玛曲珍的家。

  那时,白玛曲珍正在院内往院墙上堆码拾来的柴禾。一条小牧羊犬在院里跑来跑去。突然,旺扎带着两个团丁推开大门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小牧羊犬汪汪地叫着。白玛曲珍故意骂道:"你这条疯狗,怎么乱咬人啊!"

  旺扎一听,怒从心上起,正要发作,见白玛曲珍长得漂亮动人,立即装出笑脸淫邪地在白玛曲珍脸上摸了一把:"你男人呢?"

  白玛曲珍没好气地答:"死啦!"

  旺扎定睛看看白玛曲珍盘在头上的发辫:"真有男人吗?看你这头发不是还没结婚啊!恐怕是野男人吧?"

  白玛曲珍啐了一口道:"有野男人也不会是你,瞧你这副德性!趁我没下逐客令前,你们还是最好先离开这里!"

  旺扎围着白玛曲珍转了半圈说:"啊啧!长着刺的乌梅,嘴还挺厉害的嘛!废话少说,我问你,这县府的布告你看过没有?"

  白玛曲珍继续忙自己的活,没好气地回敬道:"我不识字。"

  旺扎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要不要再念给你听一遍?……快滚到外乡去吧,难道你就不怕红军来了'共产共妻'?"

  白玛曲珍哼声道:"啊啧!你们长着眼睛,可以到屋里去看看吧,我有什么'产'。每天除了喝几道清茶,留下的只有眼泪和自己的影子。"

  一个团丁在一旁说:"难道你不怕红军把你抓去杀死?"

  白玛曲珍无所畏惧,说:"我已经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怕什么?"

  旺扎威胁道:"不要不识抬举,你是要我们赶你走呢,还是……"

  白玛曲珍抿了抿嘴,鄙夷地说:"赶我走?这倒是你们的本事,又用不着跟别人学……"她把语气缓和下来接着说:"不过,要走也得给我时间准备一下啊!"

  旺扎警告说:"好!明天要是我们发现你还没躲到外乡去,当心把你送进地狱!"

  白玛曲珍悻悻地说:"哼!还不知道谁先进地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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