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祭(45)_翟恩猛

崩溃

　　林香雪下楼时遇见笑笑嘟嘟着嘴上楼。她甚至没有看到老姨便直接开门进去。林香雪转回跟进来。她没有脱鞋，就站在门口看着。这时谢天书刚接完通讯公司的电话，说他们家的电话欠费623元。谢天书正拿着电话发呆，见笑笑进来便问，你回家打长途了？怎么欠费六百多元？笑笑不回答，却问，爹，妈怎么脸上，身上全是伤？眼睛都哭肿了？怎么回事？谢天书不回答，把放在门处的一箱方便面搬进厨房。笑笑到奶奶屋看看说，咦？奶奶的脸上怎么也是伤？身上也是伤？爹，这是怎么回事？谢天书放完方便面进了书房，还是不回答。笑笑走到书房门口问，罗兰呢？罗兰呢？谢天书说，问你妈去。笑笑说，准是奶奶闹，罗兰不耐烦打了虐待奶奶。妈跟她要起来了。我就说雇保姆奶奶就得遭罪。

　　谢天书说，罗兰打的？一个被雇用的小保姆有那么大的胆量啊？胡说！

　　笑笑说，对了！咱家的电话老占线。准是罗兰老打长途。

　　谢天书说，她？不能吧？

　　笑笑说，怎么不能？爹，你得老年痴呆症啦！

　　林香雪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后嘲讽地说，老年痴呆？大学教授哇，不、能、吧！

　　谢天书忽然感觉自己的神经也短路或者是混线了。

　　晚上，他的教师突然去世了，他必须去，恐怕还要忙个通宵。正赶上楚画来，他就请楚画护理母亲。夜里，楚画就用谢天书有电脑写日记，她写，人世间最亲切的词是妈妈。妈妈是什么？妈妈就是割下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段埋在土里，再用自己全部的血浇灌，最后将自己腐烂成肥料，埋在小树根处的女人。然后再写论文。她已经寄出去两篇论文，现在写第三篇《老年神经病护理索谈》。她抽出软盘时已经很晚，关了电脑，打个哈欠，逮张床倒下去便睡了。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谢天书回来了。他见楚画睡在自己床上，便到母亲屋，在笑笑的床上睡了。

　　这一夜林香雨几乎没睡。无序地乱想，包括从母亲过生日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包括分析存折在哪儿？想得最多的还是她和天书的关系。他们之间好像有了雾障。她早早起来昏昏沉沉地做好饭，然后昏昏沉沉地回家。她轻轻地开门。看见一双女士牛仔鞋，这使她的神经紧张起来。她悄悄走到卧室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见楚画睡在床上。林香雨低下头，再次向楚画看去时，两眼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向外走，身子晃了晃，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想了好一阵子后，轻轻地出了门，再轻轻地把门带上了。然后向楼下走。她显得晃晃悠悠，下了一层以后终于支持不住倒下去。这一倒，便顺着楼梯往下滚。直滚到两个楼梯的接头处时才停下来。

　　她一动不动。

　　大闹从下面上来。他看见一个人躺在楼梯上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后来他又小心地走上去看了看，林香雨的脸背着他，看不着。他又转到另一面。再看。他一惊，四舅妈！他把她抱起来摇了摇，四舅妈！四舅妈！林香雨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大闹说，四舅妈，你怎么了？林香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小心，跌了一下。没事儿的。她站了起来。大闹说快回屋吧？林香雨摇摇头，不，我去上班。说着趔趔趄趄地下楼。

　　大闹担心地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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