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祭(39)_翟恩猛

分居3

　　谢天书家楼下，家政服务公司的工人顶着淅沥的小雨往汽车上搬东西。

　　谢天书低头坐在书房里。

　　笑笑闭眼躺在床上。林香雨走进来说，笑笑，跟奶奶告别。笑笑不动。林香雨拉笑笑。笑笑说奶奶，我要走了……说完一下子搂住奶奶，哭了。林香雨硬拉着笑笑出了门。大闹进来了，瞅着他们有点发愣说这是做什么？笑笑一步一回头地瞅着奶奶说，奶奶再见了……奶奶……奶奶梨花追到门外看着。梨花被疯婆样的女人拖拽着走在村中的黄泥路上。梨花抽抽噎噎地往后挣，冰冷的秋傻子雨在她全裸的身上明亮地流淌。她们走进了谢家。疯婆样的女人把梨花留给长脸公婆，独自背着一袋高粱走了。

　　把东西安排差不多已经是深夜。林香雨让笑笑睡，笑笑不动，仍然望着窗外。窗外黑黢黢的，沙沙沙的雨声也黑黢黢的惆怅。林香雨起来搂住女儿说，笑笑，妈妈也是不愿意和你爹，和你奶分开的。妈妈心里也不好受。人生道路，是不可能笔直又笔直，平坦又平坦的。没有离别，就没有思念。从某个角度说，人生的道路总是通向违背自己愿望的方向。比如，你爱奶奶，希望奶奶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可是总有一天奶奶会离开我们。比如，我希望永远和我的儿女在一起，可是你们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你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可能就要住宿，一周才能回来一次。你考上了大学，或许一年才能回来一两次。如果你出国留学，甚至移居海外，那时你也许只能遥望星空，想像在古老的东方有个叫做中国的地方，那里有你的老爹老妈。却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在干什么？仔细想一想，我，你爹，和你现在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你能考上大学，出国留学。这一切努力恰恰是走向离别。对于这一切，你要有心理准备。要蓄积更多的勇气去迎接。因为这就是生活。我们只有舍弃一切才能得到一切。笑笑似乎被说服了，她躺下了，可是睁着眼睛。

　　笑笑说，妈。奶奶会不会也睡不着？

　　谢天书拿着画笔从书房里出来走进母亲房间，见母亲还坐在床上。便说妈，睡吧，都半夜11点了。母亲说，瞎说。笑笑还没回来，咋就半夜1l点了呢？谢天书叹了口气，又回书房画画去了。母亲盘腿坐在床上打盹，后来就坐着睡着了。大约下半夜两点钟，母亲摸摸索索地起来，用手去摸笑笑。她摸到了小猫。小猫喵地叫了几声。母亲继续摸，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摸着，就下了地喊笑笑！笑笑哇？

　　谢天书放下画笔跑过来打开了灯，说，妈，笑笑上她姑姑家串门儿去了。

　　母亲说，上姑姑家？她姑姑家窄巴的像耗子窝似的能住得下呀？是不是把她给人了？

　　谢天书说，没有。是在姑姑家呢。

　　母亲坐在床上叹了口气说，咳，都白稀罕呐。大了，用不着奶奶了，就撇下奶奶不管跟姑姑好去了。香雨呢？香雨也去了？

　　早晨3点多钟，笑笑哭起来。林香雨打开灯，把女儿推醒。笑笑醒后睁着眼睛躺着流了一阵泪后她起来写日记：……小猫咪，笑笑拜托你们好好陪伴奶奶。大伯、二姑，奶奶想你们想疯了。你们快回来，快快回来。还有桑葚，你要好好地活着，为大伯，为奶奶，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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